番外一：莫失莫忘 (第3/5页)

当地最有名的富商刘世曦得了一子，刘家人大多不通文墨，不懂诗书，便专门请了庙里的老神仙来为此子取名，老神仙满嘴隐语，听得人云里雾里，不过有句话他们听懂了。

    那便是：“令郎洪福齐天，三星高照，乃是大罗神仙转世，公子命格上乘，名讳不必繁琐，就取一个——沉香，香中之王，馥郁绵长，辟邪消灾，纳财行修，百年后飞升仙位，员外一家都受其光啊！”

    刘世曦大喜，赠了老神仙百两黄金，老神仙意味深长地笑笑，未曾收下，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刘府，从此，板桥镇中再无这老神仙的行踪。

    且说这刘沉香出生时天象大异，天降祥瑞，万里无云，乃是大喜之兆，又得老神仙赐名，生活本该一帆风顺，可谁知这孩子打一岁开始就体弱多病，有一次大病一场，高烧不退，险些夭殇，再好的医者都无法根治其病，整日里只能用药汤吊着，刘世曦和夫人杨绾日日嗳声叹气，尤其是杨绾，以泪洗面是常有的事。

    直到刘沉香三岁时，忽来一阵恶疾让他卧床不起，刘家找遍了全城的郎中也是无济于事，人人都说回天乏术，孩子能活到三岁已经实属不易，还是先提前准备后事要紧。

    这些话犹如一盆堆满利刺的凉水，照着二老头顶浇下，三伏天也寒如三九。二老求神拜佛，金银如流水一般送出去，从皇都请名医，上神山寻仙人，也只是徒劳。

    时年腊月，刘家挂上白灯笼，棺椁停留在大院里，等着安置奄奄一息的刘沉香。

    府里哭嚎声一片，似乎都在为这个即将早夭的孩子痛心。最难过的当属刘母，哭到几度晕厥，守在床边迟迟不去。

    沉香平躺在床上，瘦小的身躯显得床榻宽大如海，似乎与床铺融为一体，在被子里完全看不出存在。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眼下乌青重如墨汁，若不是还有微弱呼吸，那真是与死人无异了。

    没过多久，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寒气透过门缝侵入屋室。管家匆忙跑过来，说府门外来了个道士，直言可以根治沉香顽疾。

    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刘世曦没有半刻犹豫，立马要人请那道士进府，并保证只要他能医好沉香，他愿意散尽家财，为他立庙供香。

    那道士来时，府里下人都在悄悄打量他，心中疑惑。他们见过的道士大多仙风道骨，故作深沉，走起路来慢慢悠悠，一句话恨不能掰成十句说。可这个道士利落得很，丝毫不见拖沓，步履匆匆，像是要飞进小少爷屋子里去似的，见了人更是一个字都懒得说，当真是古怪。

    道士和刘氏夫妇说了几句话，夫妇俩就屏退了一众下人，并撤走了白幡棺木，命所有人这三日不得进少爷卧房。

    屋中乍如白昼明亮，暖意蔓延渗透，消融门外的冰雪寒气，道士坐在床榻边沿，将濒死的沉香抱在怀里，宽大的袖袍将他遮得严严实实，孩子枯瘦的身体颤抖不止，他扯来被子将他裹好，四周逐渐温暖如春，沉香也不再发抖了。尔后指尖凝光，变出一丸丹药，放入沉香口中，让他就水服下。

    沉香稚嫩的眉头拧在一起，突然攥住道士的衣袖，不知梦呓何话。丹药渐渐在他体内化开，渗进五脏六腑，病痛也已根除，他便不再面色痛苦，表情舒缓了很多，身上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只是还未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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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抬手抚过沉香的枯骨眉眼，眼圈红了，他俯身抵着沉香的额头，一滴泪滑落面颊，声音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与歉意，“对不起，舅舅来晚了……”

    沉香无法答话，却在他话音才落时甜甜一笑，仿佛做了什么美梦。

    道士照顾了沉香三日，三日后屋室门开，他告诉刘氏夫妇沉香已经痊愈，二人忙不迭去查看，为保妥当，他们早就请了郎中才瞧，郎中号了脉，沉香果然身体康泰，无病缠身，不禁连连称奇。夫妻俩听了，对道士感激涕零，就要好好答谢一番，却被道士婉拒。

    “不必了，此乃贫道分内之事。令郎黄昏后即可醒来，日后还望主君多行善事，为令郎积福积德。”

    “是！小人记住了。”

    道士看起来有些憔悴，唇淡而无色，众人觉得他脾气不好，不敢多言，连一句邀他留宿的话都难说出口。但他却能如此温柔地看着沉睡中的沉香，令人诧异。

    临行前，道士拿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物件，可以说是饰品，中心处像一只眼睛，两边向上翘起，下摆微弯如钩，通体银色，散发着莹白的光芒。他将此物戴在了沉香脖颈上。

    刘世曦好奇道：“道长，敢问这是何物？”

    “必要时保平安之物，莫让令郎遗失。”

    刘世曦又说了许多感谢他大恩大德之类的话，道士态度淡淡的，对这恭维话无动于衷，只是多看了沉香两眼，才在众人未注意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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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府外，道士强压下喉间腥甜的血气，消失在了茫茫血色中。

    5.天眼

    天庭早朝时，玉帝看见底下的杨戬，大惊失色，问道：“二郎神，你阙庭的天眼怎么不见了？”

    注：真正的天眼早就和舅舅融为一体了，他这里是把天眼生挖出来然后附到挂坠上面的，原本的天眼挂坠只是起到造型的作用。小朋友们不要学。

    6.顽心

    自刘家的大少爷刘沉香病愈后，刘世曦夫妇觉得亏欠儿子，便对他更加纵容溺爱，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可谓是有求必应，家中的土地、庄子等财产都记到了他名下。他不喜欢读书，就不必去私塾，不想学书法，那便不学，几年下来纵得他成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纨绔，与他同龄的孩子要么仕途光明，要么学贯古今，而他只知道吃喝玩乐，结交狐朋狗友，不务正业。

    纵容归纵容，他爹娘为他cao心也是该有的。

    这不，夫妻俩看他从小体弱多病，想让他强身健体，便给他找了习武师父，要他日日练功，沉香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没几年连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转眼十年过去，沉香已然十三，面容尚未长开，俊俏秀气，如脂粉裙钗般漂亮，不过只需细瞧便能瞧出男相。

    十年来，他时常陷入梦境，许多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呈现，好像他从前经历过一般，可当他尽力想要回忆之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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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清池中央的高台上，有一蓝衣女子看着他落泪，那女子对他十分怜爱，他每每梦到她都会心口钝痛。他还看见无数场景交替，却总有一白衣散发的男子，拿着把扇子，孤独地站在一处，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笑，是何等慈祥，可这慈祥里似乎还带了些别的情感，他不明白这些情感是什么，也不明白这人的表情有什么深意。

    奇怪的是，他记得他们的神情，却记不住他们的脸，他在梦中伸手去抓，可他们越退越远，最终只落得了一个空字。起初问了父母，他们说他出生时有个老神仙说他是上天托生的仙人，玩笑说他的这些梦保不准是他前世发生过的。

    这话听着荒诞，沉香也没当回事儿，没过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又没心没肺地过他的日子去了。

    直至一日午后，刘府的大院里，沉香躺在房顶上晒太阳，旁边放了一盘圆润甜脆的枣子，他正翘着脚吃枣，好不惬意，这时屋檐下走来个丫头，十六七的模样，她来到院子中溜，恰好能看到沉香，她仰着头，眯起眼睛，抬手横在前额挡住日光。

    “少爷，您今天不是约了李少爷吗？时辰快到了，您还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