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不宜秋 (第1/3页)

    今日虽然因为虞西敏耽误了时间暴露了行迹，但宋浴秋以为自己入吴淞江便如蛟龙入海，应无大碍。他实在想不通，十六铺这里众家船主分明平日里早就打点好了警察，怎么会不年不节地就被他撞上了缉私。

    他不能保证身后没有租界巡捕追来，因此不敢擅自停船靠岸。

    手下也觉察前方的异样，宽慰道：“我们这种舢舨不好藏货，警察看两眼就放过了。”

    宋浴秋亲自接过桨把，拨开铺在舢舨上的羊草道：“是这么说，但警察拦得怪，不好说前面是有什么事，小心点。”

    他用力划着桨，专注察看前方的状况。

    实则今晚是盘踞上海华界的浙江督军奉孙传芳令，拦截自吴淞江入港的货船，目标直指青帮大佬陆奎生。

    此前陆奎生借着周鹤云的关系搭上了周的表兄、如今的黔军司令唐顺煜。唐顺煜掌权后重新疏通了陆奎生的烟土生意，两相合作赚得盆满钵满。

    孙传芳过去就与唐顺煜有隙，得知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勾结青帮贩卖烟土挣大钱，心里自然不甘，因此示意手下在港口突击。结果正让宋浴秋撞上这茬。

    宋浴秋并不知其中关节，但也晓得华界警察今夜出动应当不是为了自己。而法租界和华界素来管辖泾渭分明，自己只消过了这关就无忧了。

    他握着桨把，小心地留意身后和前方的动静。

    船上接应的人便有此前那位手下蒋福，见宋浴秋神情较往日格外紧张，蒋福知道他刺杀白璀琳一事必然横生波澜。此前帮众便有人请命前往执行此次刺杀，是会办力排众议决意亲自前往。如今他或出师不利，蒋福立时想到了山主明英临行的嘱咐，于是悄然翻入水中，在宋浴秋来不及阻止之际便下潜失去了踪迹。另一个帮众连忙对宋浴秋道：“会办不慌，阿福哥水性极好……”

    “我知道，可他要做什么？”宋浴秋将桨把递还，伏到船头朝水面低喝道：“蒋福，蒋福！”

    蒋福没有回应，宋浴秋莫名心焦，对着船上其余二人道：“可是山主嘱咐了什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无人作答，宋浴秋恨恨道：“但愿无事吧！”

    可惜天不遂他愿，前方忽然燃起一小簇火光，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冲天热浪喷薄而出，伴随着爆裂的火势和弥漫的烟灰，迅速向周边蔓延开来。

    宋浴秋大喝道：“快闪开！游到岸上去！”

    舢舨摇晃着，三个人耳听着附近的爆炸声，一时都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手下掏出芦管分发，随即二人跃下水去。宋浴秋却没有走，而是冒险划着舢舨继续向前方火光冲天处去，他担心蒋福的安危。

    热浪一阵一阵席卷而来，宋浴秋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心生不安，拧紧了桨把缓缓向前靠近。忽然一束强光刺进他眼里，只在扭头躲闪的一瞬间他便觉周身热烫，随后便被一阵强力的气浪抛了出去。

    等宋浴秋恢复意识时，他面前只有明英一个人。他立时撑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是个简陋窝棚。

    宋浴秋望向明英，哑声道：“怎么回事？他们呢？”

    明英拎来一双干松的鞋放下，叹了声道：“这回麻烦不小。警察查的是陆奎生的烟土，却没查到烟土……”

    他看向宋浴秋，宋浴秋接道：“是军火。”

    明英沉默点头，却不想将其中复杂的内情告诉宋浴秋，以免他多心多虑，乃至生出自责。因为蒋福引火想惹出sao动趁机送走宋浴秋，却无意中燃爆了伪装的炸药，本人自已遇难。那夜码头上更是死伤甚多。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如今上海各车站码头戒严，英法租界皆在擒凶，满城的包打听倾巢而出，陆奎生的手下更是疯了一样满街面地搜查当晚行踪异常的人。

    宋浴秋心知蒋福凶多吉少，更猜到蒋福离开是想去做什么，一时悲愤懊恼，最后俱落在了自己与虞西敏或者说奉溆意的那番纠缠上。他望着明英，满腹纠结却无一能诉说，只能揪着身下干草，着魔一样往嘴里送。

    明英大惊，伸手要夺下。宋浴秋避过他干嚼了数下，而后连着嘴里刮伤带出的血沫一并唾出，沾了血方镇静一些。

    明英蹙眉，沉声道：“刺杀白璀琳是我下的令，是我礼信堂阖门的大事，而非你宋浴秋一己之私事。入我洪门早有血誓，今日死的便是你，我也照样清酒相祭接着往下走。死的是我亦然。倘若你觉得心有不甘，便好生记着诸兄弟的恩义，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宋浴秋默然，明英却不能再耽搁时间，嘱咐道：“眼下全城戒严，十六铺的生意都关张了好多家避风头，这时候出逃不易，反倒更凶险。陆奎生抓人抓得眼红，更几次三番来我洪门的堂口滋扰，我会设法料理好这头的事。至于安顿你，我倒有了好法子。青帮中有位辈分颇高的人物，同我有旧交，也是个中正之士。”明英想到什么，没有继续往下介绍，转而道，“他在法租界颇有威望，寻常人等不敢侵扰，陆奎生也得忌惮三分。昔日我与他一个方便，他允诺要还我恩情。这回我便求了他暂时庇佑你。待风声过去，再安排出上海。”

    宋浴秋还在犹豫，他显然担心要连累明英。明英却从他神情中明白了他的心思，愠怒道：“畏首畏尾的怎么成事？我既然有法子安顿你，你便好好依我的话。我明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