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其四 (第2/2页)

的聘礼，便辗转找到了我们这里，用五十两‘买’到了我同哥哥两人，还道只是租上几年，待你一死便将我们退还回去……哼，我怎么可能如她所愿在此处耗着，春天一来我便要和哥哥一起离开这平南城。”

    说罢又看了裴峥两眼，“你也不要想着去告状，若我们真因你走不了，我有的是办法叫你也不好过。”

    裴峥打量了一阵这厉害的小姑娘，心想不知在她哥哥面前，她是否也会露出这幅模样。

    “我不会去告状也不会阻拦，你们时候到了自行离开便是。”他淡淡道。

    婉娘露出了微微诧异之色，随即拧起眉头冲他说道，“我哥哥心善，怜悯你才要推迟离开的，你竟是这番无所谓的态度，果真是冷血虚伪之人。”

    裴峥听她这样说也并不反驳，只是转头看着一旁那道紧闭的门扉，只见下一瞬，阿暄便推门进来了。

    婉娘脸色一变，装作无事地看向一边。

    见裴峥已坐了起来，阿暄有些讶异的上前问道，“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们方才说话将你吵醒了？”

    裴峥摇摇头，声音有些虚弱的回道，“我也是刚刚才醒，便看见你回来了”听他如此说，婉娘抿了抿唇闭口不言。

    “那……正好也该喝药了，我特意上厨房给你拿了些糖块蜜饯，喝完吃上就不会苦的难受了”

    说罢将裴峥扶起，见他仍是浑身无力，便将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手持药碗慢慢引他喝下。

    这药确实既苦又酸涩，裴峥皱了皱眉头，用自己的手按上阿暄端着药碗的手，猛然倾斜而下，一瞬便将这药一饮而尽。

    “诶？你喝这么急做什么！”阿暄连忙取了一块儿糖塞进裴峥嘴里。

    “越是苦的药就越是要快些喝完才不苦呢……”裴峥嘴里含着糖，说话也含含糊糊起来

    阿暄觉得他这幅模样很是少见，甚至觉察出一丝可爱来，便笑着探了探他额头，“喝过药再歇一歇应当就会好多了。”

    此时却突然听得一阵关门的响声，回过头看去，婉娘已是不见了。

    “唉……越长大这脾气也越大了。”阿暄低声说了两句，又伸手将裴峥露在外面的手臂塞回被子里，嘱咐道。

    “我去说她两句，你好生躺着别乱动昂。”

    说罢阿暄便追着婉娘出了门，裴峥躺在床上，，两只黑沉沉的瞳孔从跳跃着的烛火一路游移到被冬风刮的吱呀作响的窗户上。

    待到阿暄再回来之时，却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卧房西侧的窗户破了一地支离的木条与碎纸片，铜质的灯台也倒在了地上，裴峥匍匐在地上似要去够那灯台，膝盖被地上的尖刺木屑扎的鲜红一片，整个房间漆黑幽暗如阴风鬼洞。

    “唉！这是怎么了？！你快回榻上去，好不容易才喝了药！”阿暄连忙上前将裴峥半扶半抱回榻上。

    “灯…灯！”却只见裴峥惨白着一张脸，手仍是指着地上的灯台。

    阿暄见状便赶紧将灯台捡起重新点亮，冬风从破掉的窗户内灌进来，将这灯火吹的飘摇不定

    “方才也许是风太大，卷起了石块儿将窗户砸了个洞，顺带着将油灯也刮倒了……我想要去捡起来，便成了眼下这样……”有了灯火，裴峥方才脸色好了一些，说出话来。

    “嗨呀……祖宗，灯台倒了就倒了，你等我回来再点上不就得了，这下你风寒未好，腿又伤了…”阿暄扶着额头无奈道。

    裴峥却垂下了眼睫轻声道，“我不喜欢待在黑漆漆的地方，像是被扔进了棺材里一样”

    “况且一些皮rou伤罢了，反正我也出不了门，一同养便是。”

    阿暄拿来了一叠画纸，将窗户重新糊上，清扫这一地碎木纸屑时却微微的有些疑惑，按照裴峥说的，这石块儿分明是从屋外刮进了屋内，为何这碎屑却是屋外的要多于屋内呢？而且石块儿本身……也不见踪影。

    不过他心中记挂着裴峥病情，这疑惑便如同一粒鹅卵石缓缓沉入湖底不见了。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裴峥到半夜果然又烧了起来，他紧咬着牙，抵抗着身体深处泛上来的一阵又一阵灼痛。

    阿暄从屋外取了些冰用布包起来敷在他额头上，焦急地抓着他的手问他难不难受。

    “少爷……你要是实在疼的受不了，就咬我手吧”

    裴峥闻言却是苍白着脸笑了一下，“又不是妇人生孩子，我咬你手做什么。”

    “那……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些？”阿暄问他

    裴峥便看着他说，“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知道寻常人家的兄弟姐妹都是如何相处的”

    阿暄便说起了自己同婉娘一同长大的一些往事，他无父无母，婉娘则是家中孩子养不活，五岁时将她卖给了拍花子，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已经记事，又万万不足以嫁人，脱手有些麻烦，就将她甩给了六岁的阿暄叫他一同看着，两人便如此相依为命着长大，幸而婉娘十分聪慧机敏，瞅着机会便带着阿暄一起从拍花子手中脱身了出来

    “婉儿自小就聪明又要强，有时候甚至觉得我不是她哥哥，反而她像我jiejie呢…”阿暄想起了过去一些不算太坏的记忆，笑了出来。

    “不过在那样的地方讨生活，无论怎么样都是很难的，所以还是现在的日子更好一些”阿暄想了想对裴峥说道。

    “那你们之间，也会吵架吗？刚刚我瞧着婉儿姑娘好像是生气了……”裴峥盯着阿暄的眼睛，观察他神色。

    “会，也不会。”阿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柔软神情，“她就是偶尔耍耍小脾气罢了，做哥哥的当然得让着她，我方才将庙会上买来的发簪送了出去，她便立马笑了出来，我同婉儿是亲人，吵不散的。”

    他顿了顿，又笑着说道，“大约在你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吧，明明没有血缘关系。”

    裴峥却望着他，轻声说道，“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我的这些兄弟，又有哪一个是真心待我如手足的？”

    看着他这般模样，阿暄胸中忽然涌出一股奇异的冲动，他开口道，“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也可以把我当作你哥哥。”一开口他便有些后悔，去观裴峥神情却是心中一惊。

    裴峥紧紧攥住了他的手，眼中蓄满了泪水。

    “你此话可当真？”

    阿暄忽然想起了同婉娘的约定，一时之间又犹豫了一瞬。

    裴峥见他不说话，便用有些凶狠的眼神盯着他说，“你若是敢骗我，我便立马就去死，变成鬼也要来寻你。”

    阿暄见他这副气若游丝还要放狠话吓唬人的模样，叹了口气摸摸他脑袋。

    “没骗你，哥哥以后也不会骗你。”

    得了他保证，裴峥这才筋疲力竭的昏睡过去，眼角还噙着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