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帝】红萼枝_红萼枝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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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萼枝 (第7/8页)



    往太极殿的路上,阿周那常常从那条廊下匆匆走过。他记着儿时的春天,他总是在这儿的空地上放风筝。宫人从前给他扎蝴蝶儿、飞龙,还有四四方方的纸鸢,他都不喜欢,唯独喜欢鹰。

    2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那时还什么都不懂,阿周那只是觉得,看雄鹰高高飞在天上,高过王城的红墙的样子,令他欢喜。不远处空地上有几个小宫女正打闹着,也放风筝,他就停下来看她们。

    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阿修罗没穿摄政王的衣袍,穿的是从前常穿的便服。阿周那转过身去唤一声皇叔,阿修罗只微微颔首,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一如往日。

    阿周那感到有什么将要发生,又或者,他已经猜到许多事情。前些日子他读了他的信函,道镇守北地边塞的老将前些日子生了重病,身后又无成年子女为继。如今北地并不安宁,他自请往边塞去。

    从前需要依靠的孩童如今已经长大,阿修罗从几年前便开始渐渐将朝中的担子卸下来交还给他。少年低头看一眼自己叔父的衣裳,忽觉恍若隔世。这个男人领他走上王位那一年,也不过二十四而已。

    二人沉默半晌,阿周那终于开口道:“北地苦寒,叔父——”他没唤皇叔,唤的是寻常人家的称呼。

    “从前我也曾在那儿待过数年。”阿修罗说。

    二人相对无言,小宫女的欢闹声声入耳,衬着叔侄两人中间格外静默。有些事、有些心意一旦定下,多劝也毫无意义。阿周那知道那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也知道此一别后,大约终此一生那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阿周那记着,从他见到他起,从青年到中年,阿修罗似乎永远都微微蹙着眉头。

    可最后的最后,他看到那个男人啊,竟然是对他微笑着的。那双熟悉的手,温暖的、父亲一样的手,迟疑半晌,依旧落在他的肩上。

    2

    “照顾好自己。”

    少年梦一样地注视阿修罗离开的背影,那背影依然高大而坚定,山一样沉稳宽阔,顶天立地,却比十年以前多了太多疲倦。有两个字在他胸中和心一同跳动,他几乎要将它唤出口,但他最终没有。

    ……

    夜里。

    五更就要出发,阿修罗挑了这样的时候离开,不过是不愿让帝释天知晓罢了。月色顺着窗户照进来,白茫茫一片像雪又像霜,将心事照得太亮,照得人无法入眠。阿修罗穿上衣裳推开寝殿的门,春天的夜晚,南风温暖地拂到他面上,他走到了院子里。

    夜晚的宫殿寂静无声,他走啊走,穿过长廊,走过水榭,看夜里池塘里的荷叶,又看檐上挂的铃铛。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儿,他漫无目的,又或者,他的心早已告诉他他要去哪儿。

    远远地站在廊桥上,阿修罗看到那处殿宇。

    窗户闭着,但透过窗纱,他看得见里头烛火幽幽,有一个清瘦的身影正在窗前捧一卷书。

    他就那样看他的影子,不再走近些。手中的灯摇摇晃晃,在夜色里照出一片暖黄的光晕,就像在里头关了一只萤火虫。

    或许他可以像十九年前那样,捧着萤火虫叩响那扇窗。帝释天也会像十九年前那样推开窗子,眼里装着他也装着整个星空的光华。窗里的身影又翻了一页书,他在读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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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那年他离开王城,也没有告诉帝释天,那时他几乎是逃一般离开的,未曾想过未来,也未曾想过命运。那时他只想把自己扔在北地的风雪里,埋个干净,死在战场上也好,根本不会想着再回来。

    可如今他又要往边塞去,却如何都舍不得走了。

    贪生也好,妄念也罢,阿修罗不想走,也看不够。从初见的宴会上他就不想走了,从那惊鸿照影的一面他就看不够了,十九年过去了,依然不曾改变。月色与晚风都温柔,他眷恋地望那身影,苍松翠柏一般挺拔俊秀。再看一会儿吧,他对自己说。

    再看一次那扇窗,再看一次那个孤独的身影,再看一次那人用手指卷起鬓角的一绺头发,再看一次,他的月亮如何安静又温柔,温柔又坚韧地挂在他的心上。

    帝释天感到心口闷闷地疼,似有所感,他放下书推开了窗户。

    月色簌簌地落进来,他向窗外望。恍惚之中他以为有个束着长马尾的少年伏在他的窗前,问他方才读了什么书。

    窗外,廊桥上空无一人,唯有月亮无言地挂在夜空。

    十惊蛰

    阿修罗远走北地的那年春天,十四岁的阿周那正式宣告亲政。自此,再也没有“摄政王”了。

    同一年春天,帝释天离开太极殿不久便生了一场病。病医好了,他的身体却愈发衰弱,人们说,他为国事熬尽了自己的光阴和心血。

    3

    只有阿周那知道,他的心恐怕并不在王城,而在北地。

    又过一年,帝释天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他喝许多药,殿里永远是苦涩的味道,堂前的花开了又落,他总是喜欢在窗前看天上的飞鸟。

    阿周那推开门,帝释天正自己摆着棋。他看那双手,两指夹着棋子,苍白至甚至泛一丝透明,仿佛不捉住,他就要消散而去一般。阿周那记忆中的母亲永远美丽、坚韧,只如今,他正不可控制地衰微下去。

    阿周那在帝释天对面坐下来。十五岁的少年,一年里他个头窜得很快,如今竟然已经比帝释天高些了。

    “母亲。”他垂眸望棋盘上零落的黑白子,像是终于做好了什么决定。

    帝释天闻言抬眸看他,阿周那也终于直视那双碧色的眼睛。

    “北地的战事已平定了。”少年开口说。“常年sao扰进犯边境的匪寇,如今都已经被肃清。”

    帝释天点一点头,只回答一句,那便好。

    二人静默半晌,阿周那又道:“我给叔父寄了不少信去。”

    “嗯。”

    3

    “他回我多半简单几句话,只报平安,不说其他。”

    “嗯,平安便好。”

    “孩儿想着——”

    “……阿周那。”帝释天打断他的话。

    他顿了一顿,终于叹道:“别再说下去了。”

    “母亲!”阿周那忽然又唤他,这一次带着些恳求。“为何不愿去试一试呢!”

    帝释天拿起桌上的茶饮一口。“你才刚刚亲政不久,我要如何放心得下你?”

    少年握住那双苍白的手。“那是我总有一日要去独自面对的。”

    “何况这样的事……”帝释天轻轻咳两声。“我要如何对得起他?”

    “生者倘若永远困于逝者,生的意义又何在?”阿周那的声音坚定。

    3

    “我若去了,天下人面前,你又如何立足?”

    少年闻言站起身来。从小到大,帝释天为他背负的枷锁太多,也太过沉重。世俗与命运将他牢牢困在红墙之中,磨去他的棱角,可他合该像天上的雄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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