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和我远走高飞 (第1/1页)

    一楼接待厅。

    张佑恩整理好耳机，缓步走出遮挡物。

    来到大厅中，看着面前的景象，他沉默了。

    只见五具尸体倒在地上，冰凉的身躯还维持着死前的姿态，凭张佑恩的判断，都已经死去两个小时以上，也就是死在刚接触谎言之眼不久时，刚才蒋卿的来电，果然是谎言假冒的。

    常子方的匕首刺进了常子安的后背心口。

    东河的枪在常子方的头颅上开了个洞。

    常子安想要保护哥哥，站在常子方身前将军刀贯进东河的肺部。可怜他只是个被长辈和亲哥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小少爷，从没有想过是哥哥结束了他的生命。

    蒋卿反握双刀自保，却被雷虎举着板凳砸死。

    雷虎杀死蒋卿的时候，不知道蒋卿正在防御恶魔感染体的攻击，一道怪物兽爪撕裂蒋卿的身体，将雷虎的心脏也从胸口拔了出来。

    聒噪的五人，转瞬成了尸身。

    张佑恩静立在诡异的血泊中央，手套忽然捂住脸，如画的眉目畅快地笑了出来。

    他的笑一向不会发出很大声音，现在也是如此，只有寂寥的呵呵声一节节地从上挑的嘴角里泄溢。

    从皇都到荒漠边境贫民窟，从明日军部新星到牢狱落魄阶下囚。

    想要出狱只能够接受安排成为特处组的一员，在编制的前线戴罪立功。

    学会闭嘴，摸爬滚打，学会忍耐愚蠢的傻瓜。

    这五人其实都是他的旧部。

    当张佑恩的父亲还健在时，五个人都在家族的安排下追随他，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争抢跪在他脚边的那个位置。

    等他戴着监狱里的枷锁走出牢门，在衣冠楚楚的人群审视下，按服从分配的合同指印时，五人也混在铁牢外的人群里用生疏寒冷的神色看着他，活像五把刀叉，时刻监督已沦为孤狼的他，时刻准备在他露出疲相时，代新帝刺进他的软肋里，拿他的头颅投诚新主，升官发财。

    古枭雄死前对熟人言：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

    他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因为伤痕累累，便对着背叛他的旧部自尽。

    张佑恩对自己秘密地打气，必须苟延残喘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曾经无数次，他也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而现在，这些监视着、迫害他的叛徒全死了。

    张佑恩倍感开怀。

    谎言之眼已离开了这里，他轻易就能推理出这个结论。

    并且谎言还带走了蒋卿五人的通讯设备，张佑恩翻了五具尸的口袋，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对讲机和手机。谎言不愧是智力型的模因，真是相当聪明。估计很快，它就会将更多帝国特工引到它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杀死。

    张佑恩不是善人，他选袖手旁观。

    外面的荒漠世界升起了绚烂的朝霞，粉红碎钻零落千里天穹，幕后萦绕着云雾纱带，也许是倥偬的仙人经过这片时空遗落下的仙迹。

    张佑恩闭眸感受这份自由，凉风吹拂在他面上，无人知晓他的心迹。

    “老板，你安全吗？”扬晋担忧的提醒让他收心。

    想要成为五眼之主，接下来还要去追踪谎言之眼，找元帅、无知的藏身之地，他不能失去扬晋，那是现阶段他的唯一一个助力和帮手。

    张佑恩回头，捡了没被损坏的食水装进行军包，五人留在基地外的大包也被他找到了，提着六个包，他全部带回牙科室。

    房门缠了五六层的粉红触手像一道活着的帘子，在他靠近前自动散开，在他进门后再拉起来。

    扬晋又累又伤又饿，勉力打起精神迎接他：“怎么没听到你说话，谎言那边是什么情况？”

    张佑恩把六个大包堆在椅子旁边，淡然地像在家里聊水烧开了。

    “他们五人都死了，谎言已经逃跑，暂时找不到在哪。”

    扬晋诧异地一下子坐起来，又马上嘶地摸着脖子的纱布慢慢又倒下去，还是难以想象：“他们有五个人啊，都是高素质的熟练工作者，怎么会全军覆没呢？”

    张佑恩不以为然，拧开流食膏的盖子给扬晋。

    “能不能制服模因，和人数又没关系。”

    “那对双胞胎其实才刚上大学吧。”扬晋喃喃。

    见扬晋神情里有点伤心，捏着流食膏的管子吃得心不在焉，张佑恩没有情感机质的灰眼睛淡漠地眨了眨，略微思考后，他尝试着开了个笑话，逗扬晋开心。

    “我说错了，有些模因还是要和人数挂钩的。”

    张佑恩意味不明地轻轻摸了摸扬晋的大腿，微笑：“比如有时候，需要我和你两个人。”

    扬晋拿着软管的手一僵，软膏挤出来掉到手指上。

    他欲哭无泪地半举着手指：“张老板，有你这样的吗？你让我怎么面对你，我也是会难为情的！”

    扬晋举着的食指上，躺了一条胖乎乎的橙色虫子。

    张佑恩本来挺直脊背坐在行军包，灰眼睛移到扬晋的手指上片刻，他冒出戏弄的想法。

    “难为情，是指不好意思在我面前吃掉你漏嘴的食物吗？”张佑恩微笑，前倾身体压在扬晋上半身，“那我向你道歉咯。”

    说着，他低头轻盈地从侧面含住了扬晋的食指，仿佛一头优雅的猎豹，用最锋利的牙齿温柔叼住兔子的脖子，齿间晃出一段红红的舌尖，从手指腹侧包上来，舔掉了濡湿的软膏。

    扬晋瞪着这对于他来说活色生香的一幕，看呆了。

    张佑恩卷发下浓丽的五官，深目深眉致使阳光一打他立体的脸庞就遍布阴影，中间偏偏嵌着对冰凉如水的透明目珠，每次微笑时锁定他，他就不争气地心跳加速。

    扬晋疼痛的喉咙愈发干渴，剧烈地别过脸面，不想让张佑恩看见他烧得烫红的脸。

    “老板。这。谎言跑了，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张佑恩能清晰感受到身下胸膛里加快的心脏频率，心中自是更愉悦，他对如何掌控扬晋的心理，已经有了初步的心得。

    “不论于公于私，我当然都要去追谎言。谎言杀了那五人，只有身为队长的我活着，我会被特处部追责入狱。”

    扬晋没料到还有追责这一环，体制内的丁点儿小失误都往往伴随严重的后果，他认为张佑恩不应受到这种待遇。

    “这是不公正的，”扬晋道，“我给你作证，是他们自己一意孤行，和你无关。”

    “晚了。”张佑恩举起掌上电脑，他的个人终端里显示了来自上级的最新一条命令：

    【深入荒原，追击谎言】

    扬晋急得把光溜溜的胳膊从张佑恩的大氅里伸出来，抓着电脑屏幕看这条命令，越看越气愤。

    “你的功劳他们不知道吗？为什么甚至不让你休息？”

    张佑恩笑笑：“也许他们的目的正是杀死我，扬晋，你不用担心，我会等你伤好转到可以自己开车回家，我再离开你。”

    扬晋霎那转过来直视他，道：“绝不行！”

    打破谎言营造的幻觉，需要提醒和交流，至少也要两个人在场，倘若只有张佑恩一人，他又能信任谁，依靠谁？之前扬晋可是无意间听到，那些负责张佑恩的后勤人员有多么懒散。

    张佑恩以为能心如平湖地听到扬晋愿意跟随他的承诺，但真听到时，他坚硬的铁石心肠还是意外地暖了暖。

    “你等我，我陪你去找谎言。”扬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