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阴影 (第2/2页)

拎着从外面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闻椋面前，推了推，平静地掰开筷子塞到闻椋手里：“先吃饭，下午处理事情太忙，所以没来的及带你出去吃。”

    闻椋拎着筷子根本没有胃口，林哲叹了口气，只能把塑料袋包好想让这个平时竟然没有人照顾的小孩儿带回去当明天的午饭。

    又掏出闻椋的手机，林哲还给他说：“年级组的领导都查过了。”

    闻椋这才抬起头，林哲带了多少年的尖子班，又见过了多少个学生，却第一次从闻椋身上感觉到孤冷和疲倦。

    “老师，是要开除一个对吗？”

    不大的声音响起，林哲默了默，又叹了口气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好好睡觉，这边怎么处理有老师呢。”

    开除是惯例，三条高压线之所以是高压线，那是因为即便你是小尖班的学生也碰不得。

    闻椋一言不发站起身，林哲本来想这么晚了送闻椋回家，但是闻椋站在走廊里盯着教室的方向，半晌后对林哲道：

    “我走吧。”

    闻平潍和陶颂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推开门，便看见闻椋坐在昏暗的客厅里，似乎很累，弓着身子手肘抵在膝盖，影子长长斜拉在白色纱帘上。

    疏远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闻平潍站在闻椋面前时，本来想揉揉这个很长时间不见的儿子的脑袋，但真正说出口地只有“去睡觉”三个字。

    后续的处理随着闻椋父母的回来更加快速，通报，批评，林哲是向着自己班里的学生的，他尽力在校领导的会议上去争取但根本是无济于事。

    林哲坐在长桌对面口干舌燥：“季笺闻椋两个人都很有可能拿国一，闻椋今年更是双料，现在把人开除了，那是损失！”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小尖班的学生，那今天都不会有这场讨论。”

    校长坐在会议桌后认真对林哲道：“今天对他们两个破例，明天华中就成了区别对待不同学生的双标学校，华中不缺好学生，也不缺国赛第一。”

    “但他们被保送完，高中就要结束了。”

    林哲站起身攥着手里的笔：“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况且每年毕业之前学校都会尽量消除学生身上的处分。可他们现在不管是谁被开除被记过，时间不到一年就得背着档案污点进大学。”

    围坐一圈的校领导明显沉默了，确实有这样为学生找想的不成文的规矩，但现在事情难办，不像林哲说的，其实在他们被停课叫家长的时候风声就已经传了出去。

    漫长地争论过后，最终还是由校长定下了处罚。

    校规就是校规，建校以来打下的声誉不能毁。

    本来是要开除季笺的，因为他的考试基本都考完，现在相当于提前结业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但是闻平潍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校长那里，最终的结果便成了开除闻椋勒令其退学，给季笺记大过处分并留校察看，且停课十四天。

    所有慌乱悸动的场面随着一纸处分结束，仓皇失措逐渐成了麻木平静。

    闻平潍其实不太能理解闻椋为什么执着在要替人离开这件事上面，但闻椋不肯多说。

    闻父闻母自始至终没有发过怒，因为他们也没有像季笺父亲那样发怒的底气。

    本来想直接带走闻椋去外省，但闻椋拒绝了，闻平潍和陶颂不能久留，君瓴的项目还没有彻底稳定，他们也只回来了短短一天，大致了解事情而后立刻飞走。

    所以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闻椋搬着他的书本，独自走在狭长狭长的走廊。

    各班的目光投了过来，以前单纯仰视学霸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

    他就像刚到华中的那天一样，冷漠疏远。

    目光迎着他来又送他离开，在所有人的注视里，闻椋狼狈却又挺拔地结束了他的少年时代。

    距离化学国赛还剩两天的时候，原本不该再有联系的林哲给闻椋打来了电话。

    “考试还是要好好考的，国赛之后有什么问题也随时可以给之前各科老师发消息。”

    林哲话里有深意，他尽量让闻椋听得懂：“只有考好了才能有多所学校要你，这样选择才会更多，到时候记得给老师讲，大学还是要好好对比去挑的。”

    闻椋听懂了，沉默地挂断电话，沉默地一个人在书房做题，沉默地进考场，再沉默地站在考场门口没有找到来接他的人。

    而季笺，在十四天停课后，顶着所有看向他的目光回到教室，耳边嘈杂着同性恋，男生等好意或者恶意的字眼住进学校，从此直到毕业也没有回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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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纬和他谈过一次，只不过季笺趴在床上身后斑驳肿胀。

    同性能有什么可恋的？

    这是不理解的人永远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那段时间就连季笺都有种幻觉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错。

    骗季纬，遇上闻椋，亲吻着放纵着，仿佛一切的一切确实是错的。

    当时季纬是这么说的。

    他说，你们走的路不被所有人看好和接纳，许多年过去，你就会发现这条路将越走越窄，越走越难。

    冷嘲热讽听多了不会麻木，只会扎进你的骨头里让你抬不起头。

    况且错处不在恋爱这件事上，只是季笺选错了人选错了时间。

    且不说鬼混会得什么样的性病，就算你们可以防护好，但这是寻常正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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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闻椋的家世好，即便在现在早没了过去那套门当户对的说辞也要多少顾及差距。

    将来你就会发现，你所惊奇的，是闻椋早就习以为常的，你所赞叹的，是闻椋日日在用却不曾注意的。

    眼界不同就会有认知上的差距，将来你站在人家身边，即便能看到他所看到的，那你又要想你是如何看到的。

    是傍着和索取还是拼了命往上钻，可到最后你落在别人眼里，又有谁会关心你你原本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多数都是自以为是的揣测，在他们嘴里你又成了什么？

    被包养去依附，你忍得了一时，你可以忍一辈子吗？

    到头来还是会分开，所以又有什么必要走下去？

    季笺当时并没有回答，沾着体温的皮带被放在床上，像是震慑又像是“关爱”。

    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季笺都没有办法去反驳季纬，因为他只是一个泛不起风浪的学生和儿子。

    闻椋坐在车里，突然就想起过去的事。

    他当初毅然决然的选择做离开的那个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知道一旦让季纬带走了季笺，闻椋就再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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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人走，坐在落地窗边往外依稀可以看见小吃街以及尽头的教学楼。

    这样便能安慰自己知道季笺就在那，在他熟悉的教室里。

    只是过去这么多年，闻椋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所谓的知道都是自欺欺人。

    因为他现在找不到季笺，就像他以为能和季笺在同一所大学却在校园里找不到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