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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情却似无情人 (第1/2页)

    宋浴秋出其不意转身而去,阿成身形一动便要去追,奉溆意却低喝了一声“阿成”。阿成听出他语气中的阻拦,颇为不解地看向他。只见奉溆意凝视着宋浴秋眼看要冲过走廊的身影,片刻之后竟转过身,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阿成不知道他眼下什么打算,眼神追随着他,一直看着他慢慢踱步在这间隔离室前。门前警示的红灯因为门始终不曾关好而大亮着,奉溆意便抬头看向那盏灯,过了许久问阿成:“我待人……”

    他摇摇头,随意地摇了摇手指:“去追,看他要往哪一处去。”

    阿成并不十分清楚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巨变,但跟随他那么久,自然能觉察到主家的不寻常。虞西敏是个行事果断但为人温和的绅士,对待他宽和平等,两个人相处得宜,平日里也多有推心置腹的交谈。但是这几天忽然有了新身份的主家,在他面前多沉默少言语,叫他实在搞不大清情况,只能依命办事稍稍为其分忧。因此听到奉溆意的吩咐,阿成连忙带人去追。

    仁济医院属教会医院,疗养区这里午后会有医护带领一些病人唱诗。

    奉溆意走到廊前的草坪,听耳畔轻柔的唱诗,慢慢踱步向前。

    很多年前他蒙父亲召唤奔丧回国,远洋客轮停泊上海。他在航行中感染肺炎,十分凶险地下船便被送入这间医院。当时他心急如焚,用了几支抗生素后便带病北上,那时候他并没有太在意医生对他说的话。

    经过检查,他是罕见的镜面人,也即内脏错位在相反方向。这对他健康几乎没有影响,但显然碍于医疗技术水平的限制,他一旦脏器受伤,手术风险会比普通人大很多。

    这实在是稀罕的事,但他只记得祖父猝逝,自己需要尽快地赶到北京,这件事被他有意遗忘了。他下意识不愿承认自己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从小,他是奉府上下众星捧月的小公子,连权倾天下的慈禧太后都抱过幼时的他。他骑射、六艺都有名师相授,进新式学堂亦成绩优异出类拔萃。中华民国成立之初,他刚开始中学课程,校长老师多有革命党人,身边的同学也在攀比谁劝动家人剪辫的最多。这种情况下他被祖父召回家,住进了他老人家位于天津的一所官邸,也就是后来他曾经与宋浴秋同住的奉公馆。祖父为他延请了一位英文教师和一位德文教师,他每天就呆在官邸学习外语,滞后地了解外面局势的变化。有时候他会在花园的草坪上摆起画架,有模有样地画起西洋画。

    他画花草、画池塘,画低飞的雀鸟、画吹拂的风,只是多年后,他开始专注地画起一个人。

    那段在天津官邸深居的日子达半年有余,后来祖父成为民国大总统,认为时局暂可把控,便把他接到了身边。离开天津时他大松口气,小少年实在不爱这寂寞的日子。彼时的他没有想到他之后在这座官邸中得到了什么,又重重失去了什么。

    奉溆意想,我竟然被一个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中。昔日丰庆道中厮守,我以为是上天有意弥补祖父猝逝前我未曾得见一面的遗憾,而将这世上最欢欣雀跃的时光给了我。

    哪知竟是温柔刀,更屡屡割我心房?

    奉溆意上了车,命人开回公馆,他希望此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宋浴秋这头,他眼见追兵来得晚,心里纳闷,却更是窃喜。他一路冲出医院西门,要往明英的住处去。原本他还想着设法递消息去,但眼下若自己直接出逃,岂不更妙?

    他这样想着,却始终要提防奉溆意有什么后手。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他竟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脚步。

    奉溆意会怎么对付他?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宋浴秋甩了甩头,他记忆里那个十七岁的奉溆意,那个傻傻的被他玩弄于股掌中的小子,到底是不是现在这个人?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奉溆意针锋相对地用明英和同门帮众的安危威胁自己吗?宋浴秋心底自己答道:是啊,奉溆意怎么会威胁我?

    奉溆意,我竟以为他是个天大的好人不成?

    宋浴秋自嘲地笑笑,快步穿过一条卖花布的巷子。这阵风大,那些沿街展示的各色布料在风中拂动如彩帜,仿佛秋日里不败的花儿一样,让人莫名心间充盈。

    宋浴秋只是不经意地抬眼看了一眼小小里弄上方那条窄窄的天空,看花布飞扬起一角,投向身下一片阴影。

    随即他听到有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喊道:“浴秋!”

    宋浴秋一震,循着声源望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庄柯。

    显然庄柯陡然见到宋浴秋朝自己这里冲过来,还没来得及伤悲片刻失恋的苦楚,便先惊喜地喊了出来。随即他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分手了,而母亲此刻正在自己身边挑选布料。

    宋浴秋也看到了他们母子同行,脚步停顿一秒后便微微颔首向庄柯身侧那位优雅的女士问好,随即扬手道:“我有事先走。”

    庄柯看他神色匆忙,心里觉得奇怪,便清咳了两声对母亲道:“您先挑,我去找我朋友说两句话。”

    庄母原本在低头挑选绸缎,闻声看向宋浴秋后眼神还不曾挪开,点点头应允了。

    庄柯立刻朝宋浴秋离开的方向追去。宋浴秋意识到他也跟上了,没想到这头平白又多了波追兵,急得吼道:“你别来别来,我有事!”

    庄柯喊道:“需要帮忙吗?”

    宋浴秋朝后瞥他一眼,无奈回道:“不需要,你回去!”

    庄柯看他这样焦急的神色,急道:“真的没事吗?”

    宋浴秋刚想吼他,忽然察觉空气中有异响,面色一变大喝道:“闪开!”

    庄柯没有他这样快的反应,下意识停了一下。宋浴秋回身冲过去猛地扑向他,只见身后一块招牌被一面飞落的花布刮倒,直直地砸了下来。还好宋浴秋反应快,招牌砸到了脚边,那面天青的哔叽料覆到了他身上,庄柯则被推开无事。

    店家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出来察看,庄柯也来扶重重扑倒的宋浴秋。

    庄母眼见着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看儿子的安危。宋浴秋见状连忙甩开庄柯的手,挥手越过围拢来的众人一瘸一拐地往巷子那头去。

    这条街上的店家知道了这里刚才发生的险情,一个个都忙着把招揽生意的花布幡收回来。

    宋浴秋抬头看着头顶一扇扇格窗渐次打开、一片片“彩云”翻飞着被抽回,前方的天空只剩一片高秋的清朗。在那天空变色的一瞬,他脚下的阴影齐齐消失了,随后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他好像终于能看清这个人了。

    奉溆意一身严整,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缓缓向他走来,然后对他说道:“脸上脏了,跟我回去吧。”

    宋浴秋知道自己大概脚崴了,很不甘心地挪动了下步子。

    奉溆意看向他身后,有些嘲讽地扬起嘴角,问道:“难道你要跟他走吗?”

    宋浴秋接过他的手帕擦去下巴上沾的灰尘,回头看向追过来的庄柯,眼神中带着劝阻的意味。

    庄柯看到奉溆意,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虞大哥”。

    奉溆意看着他,点点头道:“小庄,许久不见了。”

    庄柯又望向站在奉溆意身侧的宋浴秋,心里暗暗猜测刚才宋浴秋那番奔跑是为了来见虞西敏。这无疑是件叫人沮丧的事。但是庄柯不愿做出任何叫眼前所有人难堪的事,便对宋浴秋道:“刚才,没事吧?”

    宋浴秋连忙摇头,又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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