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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寒c  (第2/2页)
毛衣,红色格子围巾,牛仔裤裁剪完美,不松不紧地裹着一双长腿,像画报里的明星似的。    低头吃东西以外的时间,陈津南都在专注地盯着他笑。    他不知道周围有很多小孩在羡慕自己,更没有意识到这可以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撕开的真相被缝上,他在又一次的逃避中忽略了一些问题,比如,拿到那个冰淇淋挂坠,需要花多少钱。    这里离油田大院不远,但走回去实在冻得慌,隋陆便拦了一辆三蹦子。    油机发动,三蹦子的车身剧烈地震动起来,伴随着一连串的“嘣嘣嘣”。后车厢是用铁皮围起来的,不太密实,拴上门以后,仍有风从缝里钻进来。陈津南打了个哆嗦,抱着书包,离隋陆近了些。    路过长湾油田医院,三蹦子被红灯拦在十字路口。    后车厢的铁皮上留了一扇小窗,起了雾,一团光影糊在上面。陈津南伸手抹开,朝外看去,忽然呆滞地停住视线。    “……那好像是我mama。”    孟勤这个时间本应在医院值班,所以她才让陈津南自己解决晚饭,可陈津南却看到她站在路边,和一个男人并肩站着,旁边停着一辆红色桑塔纳。    红灯结束,三蹦子再次艰难发动,陈津南最后只看到男人拉开了副驾驶车门,而孟勤冲他笑了。    其实陈津南早有预感。    他曾无意间听到过孟勤打电话,对方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语气很亲昵。    他知道这些年来,孟勤一个人很辛苦,但有了这种预感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惶惶不安,无法忽视对爸爸的背叛感。    “南南?”隋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隋陆,我想爸爸了……”陈津南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把哭腔压下去了,嘴角还在不听使唤地往下撇,“但是我不看照片的话,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    隋陆怔了一下,搂过他,轻柔的抚摸隔着厚衣服抵达,“那就想一会儿吧,可以想。”    “我陪着你,不难过。”    隋陆其实也不太会安慰人,他经常只会用“不哭了,不难过,没事,没关系”来组成短句,然后再亲一下,或者捏一会儿手。    但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隋陆说的,陈津南就愿意听。    长湾的几条主路还能勉强给这座城市撑个门面,小路则修得很不平整,坑坑洼洼的,多少年了都没人管,三蹦子驶过时颠得厉害。借着车厢晃动,陈津南整个人都靠进隋陆怀里,把脸埋在他的围巾里,深深地呼吸着。    冷冽的空气钻进鼻腔,紧接着是隋陆身上的味道,他紧闭双眼,脑袋晕晕乎乎的,想忘记一切。    时间不早了,油田大院门口的烤红薯和爆米花都在陆续收摊。    卖馓子的大叔很好说话,陈津南花五毛钢镚买了一大包,和隋陆一人掰了一根,一边走一边吃。    炸馓子又酥又香,陈津南从小吃到大,一吃就停不下来,虽然冻手,但他还是忍不住掰了一根,又一根,直到被隋陆拦住。    “不准吃了,容易灌风,一会儿肚子疼。”    隋陆一发话就没得商量。他系好塑料袋,捏着陈津南的手,用手帕包着,挨个指头擦干净了,揣回兜里牵牢。    两个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小春在叫唤。    它老得走不动了,认不出熟人的脚步声,只有守在奶奶身边时才能打起精神来,知道自己要看家。奶奶经常一边看电视一边给小春梳毛,乐呵道:你也老了,毛都快掉光咯,不知道咱们两个老太太谁先走。    类似这样“不吉利”的话,只要让陈津南听到,他就会板着脸跟奶奶说,不会的,不许这样说,奶奶每次也都会笑着应付过去。    她早早接受了自己将要离开的事实,甚至抱着一种平静的期待,擦拭着爷爷的相框,同他讲一些久别重逢的话——她并不在意这对别人来说有多残忍,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自私的一次。    寒潮只比新闻预报晚了一步。    陈津南洗完澡钻进被窝,看到窗外飘起雪了,呼啸的北风拍打着老式玻璃,时而聚成一阵尖锐的响声。    屋子里灯光融融,隋陆正靠在床头听英语,戴着耳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奶奶也在隔壁打开了收音机,准备休息。    陈津南把被子裹紧,只露出眼睛,偷偷看隋陆默写听力。隋陆垂着眼帘写句子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有蝴蝶停在那儿。    他看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困意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1999年的冬天,长湾下了很多场雪,但最后留在陈津南记忆深处的,可能只有这一场。    奶奶的旧收音机里响着过时的旋律,是每个季节里无可代替的宁静;隋陆每天都带着随身听,但他只有几盘流行歌曲磁带,剩下都是英语听力,凑近亲他的脸时,能隐约听到几个单词。    隋陆摘下耳机,抓住偷亲的人,顺手拉下了垂在墙边的灯绳。    冬夜漫漫,密语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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