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大狐仙寺的主人、小孩和来客 (第1/3页)

    京都西北三百一十里地，在那终年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迷雾的雪山脚下，有一片没有出口的森林。

    相传，在民智未开的蛮荒年代，在那彼时尚且还是部落的京都边境，荒原上一夜之间生出了巨木之森。森林里诞生了一只狐妖，法力无穷，能够开山劈海。

    虽然这些都是传说，不过京都郊外还是有一座狐仙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此居住的人类相信狐妖早就羽化成仙，祂应该时刻注视着人间的供奉。

    按理说，应该这样才对。所以当京都的勋贵不小心在百鬼夜行中误入了妖怪的世界，还不小心惹到了某一位时，他一边求救于阴阳寮，一边派人前往狐仙寺送礼。

    这里不是佛门，因此没有僧侣，在此料理事物的法师大部分是当地的子民，几乎是家传的营生了。

    所以，出来接待的是个古灵精怪，而且异常漂亮的孩童……他选了两件，随后跑走了。正当家仆对着手中的礼物束手无策时，才从中又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衣服，不过却过于懒散了，居然在浴衣外面披了一件羽织。

    男人赤着脚，脚趾间夹着双齿木屐，哒哒地走过来，和他对视的时候，异于常人的蓝色眼睛显得无比妖异。

    在普通的凡人中，正因有些往返阴阳、沟通鬼神的奇人异士，才能解决掉人类无法处理的事情。家仆瞬间明白了这位应该就是这里的住持，故而向他说明了来意。

    再然后，也不知道到底是陛下派遣来的阴阳师发挥了作用，或者是狐仙寺显灵，本来说好十天之后来吃人的恶鬼并没有上门来。冒失撞破百鬼夜行的那位大人，也终于不再做噩梦了。

    不过，这天再去狐仙寺拜访时，跟着那个冒冒失失的孩子一起跑出来的孩子又多了一个。

    “喂，我说，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上次见过的孩子，与那日间见过的住持长得十成十的相似，理应是对方的亲子。不知道是否因为修习术法的缘故，生得颇为与众不同，脸颊红扑扑的，这样的颜色看起来清纯又饱含生机。

    他问的自然是驱鬼的事，于是家仆跟他详细讲了讲阴阳僚的布置，结果他只是撇着嘴一哂，嘟囔道：“无聊。我没问这个，就没有别的吗？”

    家仆说：“那你要问些什么？”

    少年说：“狐仙大人有没有好好修理那个鬼啊？比如说，它被修理得吱哇乱叫什么的？”

    他说着又露出一个和样貌不那么相符的，好像有些卑劣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一双蓝眼睛圆圆的，却是有几丝狡猾的样子。

    “切。”

    旁边的少年也出声了，不过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还有些鄙夷，想甩开被同伴拉着的手，又甩不开。

    他比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孩高不少，看起来是年长，然而，他那欢快的同伴手不大力气却不小。

    “这个嘛——当然。”家仆拉长了声音说。

    “什么当然？”

    那位高个子的少年皱着眉，撇过来的视线恶狠狠的，倒是吓得家仆一个哆嗦。

    欢快少年也追问他，眼睛亮闪闪的：“什么当然？”他鼓励家仆继续说：“什么当然，你快讲！”

    “你今天就给我下拔舌地狱去。”阴鸷少年冰地说。

    一双凶恶的灰色眼睛盯死了撒谎的家仆，天空旋即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路两旁雾气丛生，六月的天本来太阳辣得有些晕头转向，顷刻又冷气森森，从漫步的迷雾里走来几个握着流星锤和狼牙棒的妖怪，吓得这人大早上日头正盛的时候突然大喊大叫“见鬼啦！见鬼啦！”，然后慌不择路往回跑。

    那人突然疯了似的跑掉了，然而这里依旧是晴空万里，和他看见的恐怖场景截然相反。

    刚刚还兴致盎然地等待他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情的欢快少年先是被家仆的叫喊吓了一跳，随后意识到伙伴竟然为了让他闭嘴用法术吓唬凡人，因此立刻扁起嘴，大吵大嚷道：“老爸！这家伙欺负人类诶！我可以教训他了吧！”

    他根本没有等同意就大打出手了，于是寺庙门前的青石板路被两个大显神通的孩子飞身起落间踩裂了好几块，眼见着花草被糟蹋一通，沙石横飞，甚至院墙都被掀掉了几片青瓦，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男人被吵闹声吵醒，苦着脸长叹一声，挥挥手，竟然直接把他俩定在原地。

    “能不能叫我安静地打个盹……博人，我们不是刚拉过勾要好好和川木相处的吗？”

    虽然两个都被罚站，但是博人自认为是这座庙的半个主人，和外人一起罚站显然是不公平，他正在奋力抵抗定身术，不惜用尽全力，因此维系面貌的法术失去了平衡，张大的嘴巴本来要骂人，现在露出了一直藏着的小小尖牙。

    他不配合，不过对面的孩子倒是很听话，此刻只是吊着眼睛鄙视他。

    这样的情况应该狠狠罚不听话的那个，妄图借人类之口挑衅川木的是博人，不服他管教的还是博人，然而真要对自家儿子下重手的话，男人有有点于心不忍，尤其是那小鬼还一脸幽怨地盯着他。

    最终住持大人还是苦着脸给他俩一边胳膊夹一个通通抱回院子里的枫叶下罚站去了，强行把水端平。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小孩们闹得鸡飞狗跳……男人抬头望天，回忆起自己叱咤风云号令百鬼的日子。

    男人正是巨木之森的主人，是在阴阳两界都赫赫有名的大妖怪九尾狐妖，来到人间时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漩涡鸣人，而这位被称作博人的少年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狐妖宝宝。

    川木是那日鸣人答应人类去驱鬼时带回来的青鬼，按照妖怪的年龄来算也是个小鬼，倒是不坏，却和他的族群一样脾气暴躁。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有些熟悉的味道。

    当天收服他的时候，恰巧博人总是嚷嚷着要离家出走。妖族的玩伴不多，但是和人类交往又是下策，鸣人想着川木和博人年龄相仿，能做个朋友就好了。

    如果这样就好了——不过两个孩子关系时好时坏，倒是有点愁人。

    等到入夜时，定身术的效果终于结束，本来生了一下午气的博人为了解开大妖怪的法术耗尽了力气，竟然连基本的形态都不能维持，露出一双耷拉下来的毛茸茸的耳朵和屁股后面蔫蔫儿的狐狸尾巴，饿得饥肠辘辘的。

    他摸着肚子嘀嘀咕咕：“……臭老爸，哪有这么教训人的！”然后便又去拉青鬼的袖子，要跟他一起去找吃的。

    “没出息，”川木皱着眉躲开他，“你赶紧把尾巴藏好，丢死人了。”

    “又不丢你的人，你在乎什么？”

    “那你别跟着我。”

    “你以为我爱搭理你是不是！”

    被他气跑后的狐妖叼了只烧鸡翻上房梁，一边沐浴月光的精华，一边咬鸡腿rou。大妖怪庇护的小鬼多了去，哪怕是在巨木之森外面，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供奉呈上来，比如这只烧鸡就是精心烹制的，明明看着也就那回事，却是剖干净了的内部里塞满了香料和瓜果炙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