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回鹘_第八章 心结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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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心结 (第2/2页)


    “殿下不必道歉,人固有一死,岂能避之不谈。”张怀礼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孟皋,“是尚府捎来的,请殿下过目。”

    孟皋神色微变,没有立即接去,似没听清一般重复道:“尚府?”

    张怀礼点头,又朝孟皋递了递,孟皋这才接下,拆封一览,果真是尚明裕的字迹!

    信中说再有五日便是尚明裕的生辰宴,特邀七殿下赏脸大驾。信的末尾,尚明裕还特意提到:赊账还债,天经地义。

    厚重的浓云闷住残缺的月,尖锐的戏曲拿捏不圆的腔。觥筹交错,酒令射覆,喧闹猜枚,凭几之上摆满新鲜水果,杏红青绿,尚明裕见着,尽是单调陈俗。

    他是个人缘好的,府上摆宴,座无虚席,可他身旁不知为谁留个座,空空如也,有风从空处钻了来,习习的,却无人留心,像在自讨没趣。

    几轮豪饮下来,一众宾客酩酊烂醉,有人抱坛呓语,有人拍桌胡言,也有人起身没走两步,一个趔趄滚在地上,撑两下起不来,干脆睡死。

    酒过三巡散席。

    尚明裕微醺,半推半扶地将已经醉昏头的赵三郎送上马车,那赵三郎醉得厉害,将尚明裕错认成周家小姐,把着尚明裕的手哭了半天让尚明裕不要走,尚明裕哭笑不得,和人纠缠一阵,实在受不了,一个手刀把人拍晕扔上马车。

    马蹄与车轮渐远,四下一静。

    他望向道路另一头,道上已无人影,尽头更是漆黑一片,要把来客吞没。

    正叹气,远处似有嘶鸣,他猛然抬头,却只余风声过耳。

    暗骂是酒喝多了,竟幻听起来。

    喝令远,马蹄疾!

    尚明裕才跨过门槛,一声“驾”中气十足,将他拉了回来。

    那人似画师笔下的墨,笔锋狂狷,一笔一画轻线重影,衣发游龙似的在风中翩飞,是随心洇开的墨迹,正朝他漫来。

    人御马,马御风,马上少年挽缰绳,英姿勃发,倨傲地说:“我来还债。”

    席上二人对酌,尚明裕喝高了,晃悠悠要起来,朝孟皋身上栽过去,孟皋拿手扶他,他手臂一抬,架住孟皋的肩,碰洒了孟皋手里的杯中酒。

    孟皋伸腿踹他脚,说:“站起来干什么?坐。”

    尚明裕稀里糊涂地摆着手,半天才说:“腚疼。”

    孟皋“噗”地喷酒,也有些上头,捶桌大笑,引得尚明裕不满,也踢了孟皋一脚,奇怪地道:“你怎么不腚疼?”

    孟皋也奇怪,问:“我腚疼什么?”

    尚明裕嘿嘿一笑,颇为得意地凑去孟皋耳旁说悄悄话,“他们都说你没受罚,我才不信呢!皇后娘娘肯定暗罚你了,否则这几日你怎么不来找我?”

    尚明裕身上的酒气太重,孟皋却从中闻到清甜的果香,很是醒酒,他眼底清波荡漾。

    是尚明裕将他想得太好,他欣喜,更是生出一丝愧疚,可转瞬,又想起尚明裕那日的眼神,愠色渐起,推开尚明裕说:“不是你瞪我厌我么?我还来找你做什么?”

    尚明裕眨巴双眼,又眯起来想了一阵,突然双目一睁,仿若酒醒,他大吃一惊,“你当我瞪你是因为厌你?”

    孟皋点头,郁闷地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而他的怨气比起溢出的酒水只多不少。

    “搞错了!”尚明裕说,“我是怨你非要站出来认错!你好端端认什么错?本来我一人挨打,现在可好,你我一同受罚,亏大发了。”

    他被尚明裕说得一愣,拇指磨过杯沿,迟疑道:“你并非厌我?”

    尚明裕骂了一声,拿手指着自己,“我厌你?我有病?”

    孟皋沉默。

    尚明裕又拿手肘顶顶他肩膀,“怎么不说话?”

    身影疾驰,天旋地转,尚明裕有些发懵,却见孟皋冲过来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只不过这些拳脚落在身上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去你的!害我几日不曾好眠!叫你瞪我!”

    尚明裕用手臂假假挡人攻击,笑着不去还手,等人打累了,解了气,他才笑嘻嘻地说:“出气了吧?爽了吧?把上回的气一并讨回去了吧?走,带你去瞧好东西!”

    小打小闹,孟皋并非真生他气,二人交掌一握,把地上的人拽起来,少不得又靠近些,除却酒气与果甜,孟皋又从尚明裕身上隐隐闻到一股幽香。

    如临花海。

    他当自己闻错了,还特意凑近尚明裕的颈轻嗅,确是从尚明裕身上传来。

    “你学姑娘家熏香了?”

    温热的鼻息挠在脖颈,有些痒,尚明裕躲开些,说:“没啊。”

    他横过手臂凑近鼻尖,低头正好看见腰间香囊,了然道:“是它,上回林朗给的,你不提我还忘了与你说,这香囊着实妙哉,我解开发现里头竟还藏着一首绝美的词曲……”

    满目兴奋难掩,其中还夹杂钦佩,他说着着手要拆下那香囊与孟皋一同品鉴,却被孟皋摁住手说:“打住,听曲儿可以,别让我看这文墨,平上去入烦得很。”

    “唉,这么美的词儿,”尚明裕停手感叹,指腹安抚一样在香囊上揉一下,“罢了罢了,走,词儿你不喜欢,但我要给你看的这个你决计喜欢!”

    灯下金鳞开,神鞘扫阴霾。

    尚明裕要给他瞧的竟是一把剑鞘錾金鳞的红穗宝剑,孟皋的指抚在凹凸有致的雕镂上,紧接着“噌”的一声利剑出鞘,清月镶入银白的剑身,更添异彩。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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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爹赠我的生辰礼,我知道你喜欢,借你玩玩儿!”

    尚明裕的笑,比金鳞更加粲然,乃至周围一切,在孟皋眼中失色。

    剑穗晃荡,挠在他心上,红丝成结。

    孟皋慌而垂首,剑身却又映照出尚明裕的模样,他这回不再躲,欣赏着剑刃之中勾他心弦的人,说:“那我……也将乌行云借给你。”

    尚明裕却道:“乌行云是孟皋的,我尚明裕借不走。”

    便是那日,孟皋心中所想。

    纵使绥京暗藏百般不好,也藏不住一个名叫尚明裕的少年,千般万般的好。

    这以后又过半月,孟皋亲力亲为,从御马监驯出一匹通身雪白的千里驹送给尚明裕做生辰礼,尚明裕欢喜地为那匹白马取名白鹤子。

    等到孟皋生辰,尚明裕也不知从哪儿弄来只獢獢幼犬相赠,小家伙的毛色白中带棕,长得愁眉苦脸,有罕见的蓝舌,孟皋嘲笑它丑,但又憨态可掬,于是替它起了个诨名叫丑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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