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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稚鸟 (第3/3页)
首看了看,握柄处有个不明显的天字凹纹,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天教信众,将这样明显能证实身份的武器拿来用,也许是公仪丞的手下。肖铎今日穿的是身灰色的短装,比穿太监制服时显得精神许多,兴许也是因为他现在不那么单薄了。 窄巷尽头,冲来另一个穿着同样灰色短装的人,握着同样的钢刀。面上无须,也是个太监。 这人持刀对着谢危,谢危将伞放下,捉着边缘,轻轻放在花丛与后山墙之间,盖住了肖铎的脸和上半身,他的呼吸也因此平稳了些许,毕竟这样猛烈的雨水直接打在脸上,同溺水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来人也是个昭定卫。 但他却没有盘问谢危,反而两手抱拳半跪下,“先生!” 谢危摆了摆手,他这才起身。 昭定司也许难以渗透,不过总归不是不能渗透。 “先生,昭定司这几日暗查京中可疑人物,已经有个昭定卫查到了公仪丞的几个手下,属下恐怕他禀报上司,将人抓去天牢后走漏风声,招出先生名号,便一路追来,只是到了这里没有了踪迹。敢问先生可曾看到?他也穿了属下一样的衣服,十七八岁,身条瘦长。” 谢危没有回答,他只是想了想,问:“公仪丞那几个手下,现在怎样了?” “属下已经将他们杀了。” “噢。”谢危笑了笑,“我没有见到这样一个人,你先上去,我有事要你做。” 1 这昭定卫入昭定司前就是谢危手下,因此不疑有他,从后门进去,拧干衣摆后上楼。吕显在楼上已经看见,知晓这人是度钧的暗线,因此并未有什么戒备。 他只是惊讶——度钧为什么要替下头躺着的人遮掩呢? 谢危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肖铎,见他终究没有像那只麻雀一样死去,而是咳出一口黑血,慢慢有了苏醒的征兆。这样顽强的要活着。 谢危这才回到屋内。吕显给那暗线倒了杯茶,暗线有些拘谨,见谢危来了,才要起身。 谢危说:“你坐着吧,吕先生不是外人。你先暖一暖身子,等雨小一点再走。” 那暗线很信服度钧的调度,因此也不急着出门追击,背对谢危开始饮茶。谢危在他背后,慢慢将两手掌心缠上布条,握着钢弦,套在了他脖子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即刻绞紧,这昭定卫挣扎几下就断了气,甚至没有踢倒桌子,只是踢得茶壶晃荡几下。 吕显伸手接住他手里掉下的茶杯,放回桌上,很是无语。 “你这是干什么?他不是你的探子吗?还是个昭定卫!” 谢危没有立刻松手,他保持两手绞着琴弦的姿势过了得有一刻钟,直到尸体都发凉了,确定死透了,才松手。掌心有布条保护没有磨破,手指却被钢弦割出了一条横着的深深的印子,破了一层皮。 “他没有用了。”谢危轻描淡写道。 1 吕显嗤笑:“他没有用了?怎么,下面躺着的那个也是你的探子,下面躺着的那个更有用?” 谢危仍旧轻描淡写,甚至带了几分看得出的愉快。 “不是。” 吕显又探头看,见下面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把伞。 谢危似乎早就知道结果,他轻快地说,“小鸟飞走了。” “度钧,你他妈——你有病啊!” 谢危点点头,“你难道不知道?” “……是,是是是!”吕显坐回去,“好,小鸟飞走了。留下一具尸体在我这儿。” 谢危一点也不担心,他又开始上琴弦。 过了会儿,他说:“一万两千两,你要现银,还是银票?” 1 吕显刚消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气得对着壶嘴灌了一整壶茶,“现银!你给我抬过来!你亲自抬!”说完又小声道,“箱子找结实的,不然血水顺着缝隙流出去,不等出城就被抓了。” 谢危点点头。 次日,刀琴和剑书送银子来,吕显将那具尸体塞进去,又用刀循着钢弦勒过的痕迹细细割开,只是人已经死了,血液全然凝固,根本没有东西流出来,又割了一遍,才把明显是细弦的勒伤盖住。尸体运送出城,自然有人处理。 谢危也如愿拿到了那把琴。不出他所料,不管是用原来的琴弦,还是新换上冰弦,琴声都显得滞涩干硬,丝毫没有灵动之感。不过既然在意料之中,便不算问题,谢危将琴带回家。入了十月,又是他告病不去给荣王上课的时候了,他便可以翻一翻古书,看琴上的金色月轮是否有什么来头。 十月初三,昭定卫敲开了他家的门。 掌印赵敬忠非常客气,说了近日追查天教逆贼,这逆贼可能窝藏在京城里,还没离开。他说的就是谢危杀了的昭定卫,只可惜人是没有离开,也还在京城左近,可惜已经死透气了。 因知道他是太子少师,元贞皇帝又只有荣王一个儿子,将来荣王继位,谢危可谓位极人臣,全无理由同天教逆贼勾结,因此赵敬忠没有让人大肆搜查。 “肖铎,你周遭看一看,谢少师家里清净,不要逗留太久。” 他身后还未完全痊愈的肖铎站出来,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个礼,又朝谢危行礼。 赵敬忠道:“肖铎是我手下得力之人,很懂规矩,例行查一遍,不是对您不恭敬。奴才这头还有许多家要看,便不陪着了。” 1 谢危道:“赵掌印自便。” 赵敬忠带人走了,肖铎就开始查看四周。因肖铎中毒倒下那日,只记得自己倒在了蜀葵花丛中,后头自己寻觅一番,发现种着大片蜀葵的,在京中商铺里也只有寥寥几家,其中一家就是吕显的店,而谢危同吕显交好,已经是有目共睹之事。 因此,肖铎明面上只是奉命走过场,实际是当真想旁敲侧击,问出些东西。自己到那儿晕倒,却没有被追上杀死,而追自己的昭定卫叛徒也从此销声匿迹,一定是在那儿发生了什么。 谢危见他在室内绕了几圈,停在琴前,便温和道:“琴弹不响。” 肖铎回头,看他两手四指并拢后,都有一条贯通的红色细痕,就问:“谢少师手怎么了?” 谢危想着九月三十那天他倒在花丛中的模样,说:“前几日给琴上弦,不防割了手。” “谢少师小心为上。”肖铎笑得很是假模假式,“未知谢少师哪天割的手?” “九月三十夜里,因看到了一只小鸟,忽而生出弹琴的兴致。” “文人都似谢少师一般易被外物感怀么?” 谢危也笑,“大概未必。” 1 “那小鸟一定很漂亮了。” 谢危笑着答道:“确然,很是美丽。” 肖铎不知怎么的,看见谢危的笑,后脑就一阵发寒,他信手拨了拨琴弦,声音松沉旷远,似乎可通达天地。 肖铎道:“原来弹得响。” 谢危也说:“原来弹得响。” 肖铎更觉此人有些可怖,仿佛再多与他说一句话,就有什么极恶之物要撕破儒雅持重的皮囊现世。这份恐惧终于让肖铎放弃了旁敲侧击的念头,他躬身行礼,离开了谢危的家,快步赶上昭定司众人。 谢危站在窗口看了会儿,回去拨琴弦,仍旧是声音不好。 他叹了口气,将五指分开,压在弦上,渐渐压得贴着琴面,即便是蚕丝的弦,也因为重压,割进皮rou浅浅一层,出血反倒比之前被钢弦勒得还要多。 谢危抬手看了看,拇指按着伤口边缘向外拉扯,待流出更多的血才停下来。他没有处理伤口,只是去找了本经书,翻开来看,掌心和手指的血液染在白纸黑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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