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羊入虎口 (第1/3页)

    玉泉山钟灵毓秀，仙山浩渺无妖物禽兽烦扰，半遮半掩于云雾之中，冬日傍晚时分绛皓驳色，万籁俱寂，苍茫山脉，威气割乾坤。杨戬俯身按云，须臾间便来到金霞洞——玉鼎真人的洞府，洞府外灵树齐列，长生泉涓涓不息，觱沸喧腾，残阳之下金辉大现，灿烂耀眼，碎光腾跃，转瞬无影踪，再看嶙峋怪石或立或卧，一如白鹤展翅，一如猛虎掏心，简直是神迹入世，鬼斧神工。

    “轰——”杨戬默念法诀，石门打开。洞内九转曲折，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层层石块垒成阶，蔼蔼草木滚入溪。循着熟悉的路径走，很快便找到别有洞天之所，两边高石直壁，四面通达，山间微风透过千万洞xue流入，抬眼望去，高台上摆放案几蒲团，玉鼎真人正在打坐，不知是修炼还是冥思，常用的蒲扇搁置一边，须髯和杂乱的头发一起摆动，幅度不大。

    杨戬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玉鼎却没有睁眼的意思，依旧不动如山，好似全然没感知到前面有人。杨戬莞尔，朝上首的玉鼎行了礼，便撩开衣袍在下首的蒲团上运功打坐，周遭灵蕴充沛，任督二脉循环伊始，五脏六腑与会阴、百会交接，一个小周天就此结束，转眼已到翌日夜晚，师徒俩对坐无言，而杨戬的修为已经更加精进。但看玉鼎，鼻息舒缓，隐约有鼾声发出，脑袋也慢慢耷拉下来，身体更是往前倾，直到“砰”一声，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案几上。

    “哎哟！”玉鼎猛地跳起来，疼得原地打转，不住地揉按自己“重伤”的地方。

    气法结束，收势功成。杨戬起身揖拜道：“师父，徒弟在此见过。”

    “你小子！”玉鼎一把抄起蒲扇，给自己胡乱扇了一通，风风火火地跑下来，直挺挺地站在杨戬面前，眯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道：“为师正想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见杨戬不明所以，玉鼎没好气地哼了声，绕着杨戬走圈，慢悠悠道：“你当初把小狐狸送来为师这里也就罢了，小姑娘还算乖巧，也体贴入微。现在倒好！你把你们家的混世魔王也打包送过来了，闹得为师一个头两个大！怎么，那个小浑蛋把真君神殿和华山都拆了个遍，又来祸害玉泉山不成？！”

    杨戬剑眉微蹙，他自然知道师父口中的“混世魔王”是谁，师父是出了名的脾气好，鲜少有这般火冒三丈的时候，沉香这也太淘了。他视线稍转便看到气得眉毛倒竖的玉鼎，不免扶额叹息，这孩子，能从三十三重天闹到十八层地狱，连师父都无法幸免，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师父如此动怒。

    “您请息怒，沉香虽是少年心性，略显桀骜，但行事分寸还是有的，也不失礼数，不知惹下何种祸端惹师父生气至此，您请同徒儿说，倘若属实，徒儿定对他严惩不贷。但请您看在沉香年岁尚小，又是您的徒孙，便宽恕则个，也莫要气坏身子。”

    玉鼎心虚地猛摇蒲扇，“他是谁徒孙？！为师不就你一个徒弟？你是沉香师父？怎么就徒孙了？最多算是孙子辈的！”

    杨戬会意，附和点头。

    玉鼎别过头，自顾自扇了好一会儿风，没多久又笑了，拿蒲扇拍拍杨戬的肩膀，道：“沉香也没惹什么祸啦。”只不过是拔了他的斩仙剑差点儿削了金霞洞，还拿他的苍穹鼎涮菜吃而已，不过配上调料的涮菜还挺好吃，玉鼎如是想到，随后便笑眯眯地说：“开个玩笑，沉香很懂事，也很可爱，又是为师的徒……孙子，为师喜欢都来不及呢。你啊，在孩子面前也别那么严肃，动不动就严惩的，孩子肯定会怕你啊对不对？这不，来我这儿住了一个多月，都没怎么跟我提过你这个舅舅。”说完，还摇头啧啧叹息。

    杨戬嘴唇慢慢抿起，眼底滑过强烈的不悦，不过很快就被疏淡的笑意掩盖，似乎是如释重负地说：“沉香没有闯祸就好。不过……您的意思是沉香已经离开玉泉山了？”

    “是啊，跟小狐狸，还有小狐狸的小相好游山玩水去了，敖广家的八太子貌似也在，哟，幸亏有他在，要不沉香还不得尴尬得脑袋发昏！你说说，奉元城的灯会有那么好看吗，还提前那么长时间准备，要我说，还不如跟着我讲经论道，还能涨涨见识，这群孩子！”玉鼎摇头惋惜道。

    杨戬奇道：“小玉她已寻良配？”

    玉鼎点头，又说了另一桩奇事。且说几个月前沉香初来玉泉山，这里逶迤南北，地形复杂，他对此地十分陌生，便在山腰乱石处迷了路，四处找路之时恰好碰见了玉鼎真人，但沉香从未见过玉鼎，就把他认成了路过的老人，忙不迭向他问路。而玉鼎却通过沉香腰间的玉佩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与杨戬三分相像的容貌，玉佩刻“沉香”二字，身上涌动着无边的法力，他想认不出来都难。

    玉鼎本来想逗逗这傻小子，谁曾想沉香上来就喊他“爷爷”，自诩年轻力壮的玉鼎被他彻底惹毛，坏心眼儿地带沉香兜圈子，沉香也是个把戏多的皮孩子，看出玉鼎在耍他，就用计把他吊在了树上，玉鼎法术不济，只有满腹学识，爬云都是勉强，怎么可能挣脱沉香注入了不弱法力的绳子，那是又气又欣慰，这个脾气倒是有几分孙猴子当年的风范，但欣慰归欣慰，他被倒吊着下不来是另一码事，他可不想大晚上的在山里喂蚊子！因此，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了身份，哪个普通的山野老人会用玉鼎真人的名号为自己开脱？沉香赶紧把他放下来，“对不起”三个字好像刻进了嘴里，就差跪下来磕头认错了。

    之后沉香跟玉鼎回到金霞洞，小玉却不在，玉鼎告诉他小玉去会情郎了，叫苏展云，是个散仙，修为颇为高深。沉香一听，怒不可遏，玉鼎都被吓到了，生怕他把玉泉山也给劈了。不过奇就奇在，沉香和苏展云相处没几天就对他改观，平时和和气气不说，居然还称兄道弟起来，与原先的态度简直是判若两人，还能面不改色地跟这对眷侣打趣、同行游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夺舍了。

    杨戬听完玉鼎的话，暗自思忖起来，心下已有盘算。这时玉鼎拍了下脑袋，说是小玉写了一封信，叫他务必交给杨戬。

    杨戬拆开信，越看脸色越不好，末了，随手将信抛在空中，信笺瞬间化成飞灰，他微微一笑，对玉鼎拱手道：“这段时间麻烦师父了，沉香顽皮，还请师父多担待。”

    “你我师徒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玉鼎目光和蔼，轻轻抚过杨戬的发梢，笑容慈祥：“沉香聪慧识大体，许多事为师还是受他开导。这孩子又是个不记仇的，赤子心肠，可爱得很，为师大致能想象到他在你身边时是何种模样，有这么个活泼爱闹的孩子陪着，你也能高兴一些。”

    “师父，沉香不是哄徒弟高兴的物什。”见玉鼎微怔，杨戬无奈笑道：“不过沉香确实如您所说，至善至美，有他在，徒弟再多烦乱的情绪都显得微不足道。”

    “那就好，那就好……”

    师徒俩又交谈了一番，杨戬便告辞离开，临行前玉鼎叫住了他，略带愁色道：“徒儿，自新天条出世后的首次见面开始，为师便觉得你……好像不似从前了。”

    杨戬回首笑道：“世上之物瞬息万变，徒弟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师父您请放心，徒弟还算良心未泯，并且谨遵教诲，不敢忘本。”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玉鼎也难从他眼里寻到些往日的赤诚和纯粹，但那又如何，他玉鼎真人的徒弟就没有差的，更没有穷凶极恶的。

    “徒儿，天下之大，万物生生不息，须得讲究中庸之道方得始终，任何事都不能走极端，否则无疑是单走薄冰，你也是，劳逸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