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之人与重生之人 (第1/1页)

    【所有碎片均已解锁】

    留下这一句话以后系统便又陷入死寂，周锦对此同样报以沉默。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被传回现实，而是传到了一个全新的纯黑空间内。这样也好，他想，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凌止桑。要说完全不在意凌止桑的过去肯定是自欺欺人的话，这样直白地观看他人伤口被揭开的过程，对被观看的人和观看者都是一种残忍。

    他坐在空空荡荡的空间里胡乱想着，愤怒嫉妒都是有的，但周锦似乎也没有生气的立场；同情怜惜听起来又有些高高在上，他不想对凌止桑的过去评头论足。万籁俱寂，周锦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杂乱无章。

    他大可以当作看了场电影无谓略过，但那些伤害都曾是凌止桑的切肤之痛。不如说，经历了那些事情，哪怕凌止桑有过逃避现实般的假装沉沦，也小心翼翼地透露了一点点真心，如此一往无前的勇气可以投注到自己的身上，是他的幸运。

    正当周锦内心百感交集之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虽然那个人只有虚虚实实模糊不清的影像，但周锦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他是谁。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互相也没有更进一步。两个人静静对峙着，简直像是深夜照镜子发现镜像内的人在做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事情那样的恐怖场景。

    “为什么你可以？”那个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语调阴沉的开口。

    听见这话的周锦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偏了偏脑袋，直视着对面的人：“为什么你不可以？”

    “我和你做的事有何不同？凭什么他恨不得生啖我血rou却倾心与你。”

    周锦几乎想感谢他用“倾心”这样的字词，刚刚笼罩在心头的挫败感顿时烟消云散：

    “额……客户满意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那人显然不解其意，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本就模糊的影子愈加淡薄，说出的话语也迅速无处可寻。他挣扎了半晌无济于事，直至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没能再说上两句好好示威的周锦也有些失望，他呼叫系统：

    “这人上辈子是怎么没的？”

    【和目标对象同归于尽。】

    这样的结局也在周锦的预料之中。不管是对“怀孕”的处理还是最后的终结，凌止桑的气性都让周锦惊叹，他想起和凌止桑寥寥数盘棋局，那种玉石俱焚的勇气的确从棋谱贯穿至他的生活。

    那么如果当初直接和凌止桑挑明任务让他选择会不会是更好的方法呢？周锦陷入了沉思，他这样又算不算一厢情愿地规划他人的命运？没等他询问系统，那个惯会装死机的东西果断把他送回现实世界，匆匆忙忙下线逃跑。

    周锦使劲揉了揉眼睛打量眼前的景象，飞速地回想刚刚究竟进行到哪一步。

    哦对了，孩子。

    明知凌止桑有哪些应激障碍还会刻意安排相关任务，系统既像故意戏耍的恶劣，又像在脱敏治疗一般，实在不知道如何评价。想到那个身世复杂，可能仅仅停留在受精卵阶段的胚胎，周锦心情更是复杂。意外的是，凌止桑也表现得呆呆的，好像浑然忘记了方才可怕回忆涌上心头的翻江倒海。

    “你还好吗？”周锦试探。

    沉默的时间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在他忍不住重复一遍的时候凌止桑开口：

    “你不是我们这个…………”他好像在寻找措辞，凌止桑想说朝代，又在心里觉得不太恰当，词句在嘴边绕了一大圈也没出声。

    周锦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嗯，异世之人。”

    方才凌止桑的脑内突然涌入了零星奇异的画面，画面中的众人衣食住行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唯有一个人的面孔凌止桑格外熟悉。走马观花似的看完周锦的半生，这些场景联系上他偶尔透露出的古怪话语，凌止桑觉得自己发现了些事情。

    “那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周锦莞尔，他指着床上的一片狼藉：“真的要这个时候说吗？”

    空气中的暧昧气味还未散去，二人还保持着赤诚相对的状态，凌止桑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时间场合都不对，浑身“蹭”的一下染上粉红。

    “嗯、嗯……”

    忍着恼人的羞意，凌止桑强撑着点了点头，他实在被周锦泥鳅似的油滑糊弄惯了，生怕错过这个机会日后就再难抓住厘清。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周锦好奇反问。

    “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些东西，呃……感觉是你那个世界发生的事。”

    “真的吗？！有没有看到我高中时的日记究竟丢哪儿了，要是被别人捡走的我真的会死不瞑目呜呜。”

    “诶！没、没有。”周锦的语气急切又理所应当，凌止桑下意识否认，紧接着发现自己又轻而易举地被他带偏了重点：“不要转移话题！”

    周锦轻笑：“和你一样，死过一次就过来了。”

    听了这个回答，凌止桑有如五雷轰顶，他瞪着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嘴唇微微张开，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傻啦？”周锦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因为有系统的存在，还看过那么多碎片，相较于凌止桑，他的接受能力肯定要高上许多。那人会知道自己的事情也只是让周锦心中小小震动一下，况且现在比起谈论凌止桑的过去，他更愿意坦诚自己。周锦并不抵触将一切铺陈给予凌止桑了解。

    凌止桑没有想到周锦会如此平淡地说出这样堪称震撼的话语，更没有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事情。他好像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呆滞地像只被强光照射的兔子。

    “不会吧，真傻啦？”周锦忍不住捏捏凌止桑鼓起的脸颊，皮肤上的触感让凌止桑终于晃过神，他嗫嚅着开口：

    “你知道，我——”犹豫良久才说出的话还是被紧急刹了车，凌止桑焦虑地拧着手下的床单，圆润的指甲划过布料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

    “我知道。”周锦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接着说下去。凌止桑确实也问不出什么话，他好像一直在被周锦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那人似乎都早就了然于胸。

    “我的事，你不想听一听吗？”在宣布碎片全部解锁后，周锦感受到之前透露相关情况的禁制轻了许多，他试着说出第一句。

    “我在那个世界死去之后，睁开眼就发现来到了这边。”

    “这幅身体和我本来的身子极为相似，我猜可能是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又因为不了解这个地方的境况，不敢贸然向其他人求救。”

    “但是……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灵魂好像并没有完全消散……”

    周锦没有选择将系统告诉凌止桑，毕竟解释起来过于缥缈。他绞尽脑汁编了个怪力乱神的故事，把强制任务都归咎于夺舍不彻底，他可以控制身体的绝大多数言行，却在某些行径上身不由己，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出伤害凌止桑的行为，只能在言语动作上尽量轻柔。并且在晚上，周锦还会梦到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其中就有凌止桑的身影，他也花了好长时间才理解那些梦境的真正含义。

    这口大黑锅被周锦轻松甩在另一个“周锦”身上，凌止桑全程都听得极为入神，毫不起疑，周锦暗暗地感叹一句这人还是如此好骗，却在讲述的过程中领悟到为什么系统会将二人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要么做要么一起死，这便是上辈子凌止桑面临的选择。周锦最终还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凌止桑今生的答案，一向从容的他出乎意料地畏惧凌止桑会做出的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