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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所谓天赋  (第1/1页)
    “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护士沉思片刻,省略了自己受伤的事,把那位青年哨兵佯成病患,假借救治之名进入养护病房探查消息的事简单描述一下。    “养护病房并不对外开放,所以很少会有普通病症的人来,但是他的伤口太严重了。我本来想先把他的血止住再计较其他事的。”    “可是没想到他直接上手逼问不说,还擅自搜查起来。”    这么说来,我看到的确实是过去发生的事?    虽然不太明白具体的缘由,但或许“能够看见”本身就是我作为常识而忘记的一部分。    我把思绪转到她的手上。    “所以这是为了维护我才受的伤。”    “不不,也是我该做的。主任让我保持清净平和的休养环境,可我还是没做到。”    “抱歉,”她因为照顾我而被无辜牵扯进事件,终究让我心中感到有了几分亏欠,“伤口还疼吗?”    “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了。”    我担心她被那人找茬,于是提议向白塔方面反应一下。没想到她却有些感伤地垂下眉。    “没用的,我是普通人,现在不出乱子已经是顶好的了。”    听上去她的忍气吞声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这种没有底气的说法看来也有着某种现实层面的根源。但若她有所顾虑,或许还是尊重她的判断比较好。    “那如果他来投诉,我会为你做证明的。相信这里的是讲求理性的地方。”    护士投来感激的视线。    不过这么想来有一点就很奇怪了,这样迫切地想要调查什么、为此甚至可以对自己下狠手的年轻人,竟然会落荒而逃。如果不是过于超越他情绪、意志的事物,是很难扭转他的决心的。    “不过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呢?”    “不是因为您看了他一眼吗?”    我?    我竟然有这种程度的威慑力吗?仅靠一眼。这让我也不禁好奇起来。    “有办法让我看看眼睛的情况吗。”    “真是奇怪的说法。”    护士笑了笑,但还是拿来了一块方形的类金属材质的薄片递到我面前。薄片被顶上的暖光一照,上面便折射一个黑发人形的图像来,不仅是眼睛,就连我的全部都映照其中,十分直观的显像。    那是一张年轻男性的脸。困倦而淡漠的神色。    海藻一样头发,浓眉垂眼,微微蜷曲的刘海越过眉毛,散在眼睑上。我试着皱起眉,摆出一个凝神注视的样子,黑发黑眸以及垂落的阴影,镜面中像是盘踞着大片的黑雾,只有眼眶里闪动着叫人退避的寒光。    自己原来是这幅模样。    我放下手,刘海又再次散了回去,镜子里的图像又变回了那个黑发遮眼的面貌。    就连我自己看久了都会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不外乎那个青年人要逃跑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阴沉到扭曲的相貌才产生了威慑的效果吧。    “我明白了。”    我叹了口气,把冗长的刘海向下按了按,试图铺平在眼睑上遮住上半张脸。    “是因为长相的原因吧。”    她身上传来惊愕与诧异,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会呢。”    她走过来,双手在我的颈边收拢,我能感觉发尾在她手中聚成一束,被类似枝杈状的工具不断向下梳开,“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向导吗?”    “向导?”    “对啊,向导都是很擅长运用情绪的。”    情绪……    我沿着护士的话细细思索,自己醒来后的一切感知,都或多或少与情绪有着关联。感应情绪,能够把情绪作为一种实体进行观测。我所能够看见的那些烟雾,也是在护士情绪强烈时产生的,也就是说甚至能够追溯情绪产生的根源,进而看见回忆。    虽然不太了解向导这样一种身份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但如果我判断一个人的行为不够合适的话,大概确实会想让他反省一下。    可就算如此,仅仅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能造成如此程度的威慑和改变吗?    应该不至于吧。    “那这个……”我指了指脸侧。    “啊,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只是躺的太久了,头发长了一些。只要稍微露点额头,把眼睛这里露出来……”她看向我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恍神,最后微微避开视线低声说道。    在护士的拨弄下,完全盖在脸上的刘海被掀起一部分,成八字形分向两边,颈后冗长的部分被她用皮筋扎起。    本该是显得阴翳难相处的造型,空出额头后倒是清爽了许多。    我在镜中左右看了看,转头问她。    “一般人都这样吗?”    她拿手指比划着镜子里两个人像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不会多一只,更不会少一双。”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的脸和我一起映照在镜子里,先前的那种审视自己时奇异的不安定感终于平和下来。    “是嘛。”    我感到安心地笑了起来,感激地看向她。    “哎呀你真是……”她身上那种短暂的局促又出现了,“一般人想长成你这样还很有难度的!”    这是一种什么情感呢?    她似乎把外在绷紧了,但内里却又不断雀跃着。不过看上去好像没有危害,也并非出于自我压抑的样子。    虽说仍有许多疑惑,但误会的解除确实让我轻松了不少。我移开手,把名叫镜子的物体往旁边一放。    手中之物在松开后怦然坠地,“碰——”。尖锐的响声后,镜子在地面上四向绽开,裂成一块又一块边缘尖锐的碎片。    它碎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里已经不是先前的蓝绿色水域,沉睡和休眠让我忽略了内外环境的差别。不过,这种名为镜子的类金属薄片竟然如此脆弱吗?    “抱歉,我还有点不习惯。”    “别碰别碰,我来,”护士没有丝毫地不耐烦,反倒十分体谅地来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你不用一直说抱歉的呀,真的没关系的。”    她看上去好像很习惯了,突发的意外也好,刁难也好。    “…你很从容。是因为白塔经常发生这种事吗?”    “这个嘛,毕竟是养护病房,什么意外都不值得意外呢。”她嘴边绽开一个笑容,浅尝辄止地描述了一下,在那短暂的词句中,烟雾再次弥散出来,无数画面飞逝,就像刚才看见她的感伤,并把“感伤”这一情绪产生的景象全部复原一般,过去她所经历的那些纷纷扰扰的琐事似乎以一种具体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无数个不同时期的她,匆忙的、疲惫的、紧张的,挤满了整个房间,最后出现的是她伏趴在窗口眺望着远方的背影。    我并不明白她所说的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之间的壁垒,但是同样是基于生存意志而付出的努力,又有什么区别呢。    “辛苦你了。”我由衷地道谢。    当然,不仅是为她今天的帮助,还有她常年身在这一岗位所遭遇的不公。    或许她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近前的争吵所带来的情绪波动,才让我更早的清醒过来。    蓝绿色的波纹无形地向外波动。    听到这句话,护士一愣,鼻翼瓮动了两下,五官突然皱了起来,她拿手里的记录板遮起脸,想要挡住眼里忽然泛出的泪光。    “真是的,”她背过身快速地擦拭了一下眼眶,然后又展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说什么呢,都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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