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春_第三十一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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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笑声碧火巢中起(上) (第1/1页)

    马蹄笃笃而行,在夜里沉闷地响起,风沙之中多了衣衫拂动的声息,如大漠上生长出一片树林,枝叶迷乱地窸窣。呼啸的声音微暗下去,伫立着的铜山关还是十年如一日古朴,但今夜的风却能闻到花卉的香气。

    怪异、迷离、馥郁,在这荒芜的地界,很少有花木能够养育茂盛,此时却如生出十里盛放的艳花,自一列夜行人的衣风里散开。

    他们披着斗篷蓑衣,似乌鸦般栖落在乐泉酒肆前,马匹齐整地伫立,竟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有种古怪严明的纪律。

    被微风吹动的门帘翻出一角,露出里头昏暗的烛光。

    一双手掀开,光亮照在来人的脸上,高挑的影子投入,幽暖的烛火摇曳,映出颜色微红的唇。

    此时是午夜丑时,但今夜仍有很多人没有睡觉,酒肆之中伏卧醉酒的老者、风尘仆仆的青年、交盏细语的少年,穿道袍的、蹬草鞋的、配玉带的,阔刀、长剑、鞭子、揣在身上见不到的。

    一行人在门口驻足,并没有再进来一步,唯有高个子的女人从容走进,随意地寻了一个空座坐下,撩袍屈起腿,蹬在椅子上。她招来伙计:“给我们二十碗酒。”

    坐在柜台后的蓄须长者放下算盘,拱袖一笑:“客官请坐会,今夜人多,已遣了伙计去酒窖里搬。”

    “既然如此,这一壶就当做我请娘子的吧。”忽有人声接过掌柜的话,抄起座上一坛红泥盖的酒向她抛去。

    他话音刚落,酒已至面前,寻常人躲闪不及必被砸个头破血流,可女人看也不看,抬手轻拍,那酒坛登时碎个四分五裂。她捉过碗随意一舀,酒水泼淋地面,她握着的那一碗却稳如泰山,碗中酒水恰满边缘,不漏一滴,涟漪平静。

    她淡淡道:“多的不要,只取一瓢。”

    “娘子胆气不凡,可惜不知道铜山关的酒如此之烈,你可饮得尽么?”同抛酒人坐在一桌的书生打着扇,向她笑言。他额带上的兰草纹在烛光下流动如水,十指骨节突出,浮出的脉络俱是深紫色,已有人认出他是关内最擅用判官笔的点墨生。

    女人冷笑一声,抬手饮酒入肚,这醉倒万千豪侠的烈酒,对她就如同一碗白水般,没能从她面上看出半分变化。

    但见她随意地扯下兜帽,露出一张五官俊美的面孔,一捧长发尽数扎拢成马尾,散漫垂下的几缕鬓发编成细辫。这副俊似男子的容貌却添了丑陋裂痕,从耳朵到右颊横了一道疤,眼珠锐亮至极。

    只这一刻,座中已有数人握住身上兵器。

    那日和钟照雪交谈的成风镖局分把头正在其中,率先怒道:“沈骊兰,果然是你!”

    沈骊兰露齿一笑:“姑奶奶的名号这么响,知道了还不赶紧滚蛋?”

    分把头周兆其貌不扬,唯有腰间一把红头刀最为着名,随他出入江湖多年,鲜有人能从他的手中劫镖。

    他为成风分把头,在中州一带颇有名气,过道者都会卖他面子,此次成风镖局一列镖队皆惨死沈骊兰的手下,折了不少兄弟朋友,他自请而来,不为醉生六道,只为沈骊兰一条命。

    沈骊兰言辞轻慢,更令周兆震怒,切齿森寒:“此处却不是你们虚花宗逍遥妄为的南州。”

    “我们虚花宗干了就干了,还用得着挑地方?”

    他横眉握刀,那把红头刀从鞘中拔出,刀是普通的刀,铁是普通的铁,不过一把街上铁铺里随处可见的刀,甚至还有一点豁口,但当这刀出鞘之刻,却以大开大合之势横压而来。

    刀风逼近,沈骊兰一侧身,那刀劈入臂边的桌椅,直切而下,裂成两半。沈骊兰手上无锋,赤手空拳难挡,却也不跟他缠斗,抬掌打肩,按着桌椅腾身飞踢。

    周兆抬臂借力后退,背后倏忽一凉,却是被踢往门口的方向,帘子猛地翻动,周兆的身影没在门外。

    厚重脏污的土布帘子垂下,门外传来了几声兵刃交接的声音。

    习武之人耳力过人,酒肆中没有人动,也没有出去相助,周兆代表着成风镖局,那是与他们无关的利益,他们不必要去出手。他们只是都静静地坐着,用耳朵去听那交手的情况。

    五息过后,门外寂静下来了,只有风声。

    门帘闪进一件事物,在地上滚了几圈。平切的弧度极为干脆利落,周兆的头颅睁着眼,微张着口,正停留在一个愕然的神情上,面色已经青灰僵冷。

    与点墨生同桌、抛酒给沈骊兰的男人只看了一眼,低吟:“似梦似醒虚花境,无因无果也无命。”

    此语一出,足以令人悚然。

    酒肆内诸人闻之变色,虚花宗素来门人功法邪肆,绝非正道修行,他们擅长各种阴邪的偏门武功,最令江湖闻风丧胆的,还是虚花宗的阵法“虚花境”。

    虚花境以六人以上可聚,各居方位,不用如何指挥与繁复排列,看似随意,实则敌手一入此阵,只有九死一生的余地。

    但此阵极为考验应变能力,若非好手,只会被轻易撕破。凭周兆功力,仅仅五息便被斩首,恐怕今日门外之人,无不是虚花宗的高手……

    棘手,已有人悄悄掩面装醉。

    点墨生转着手中的酒盏,不为虚花境所动容,狭长眼睛往沈骊兰看去,慢条斯理责怪:“沈姑娘,你二十个人打周兆一个,岂不是太欺负人了么?”

    他的厚脸皮程度让沈骊兰颇为鄙夷,踢倒散架的桌子坐下:“放你爹的狗屁,你们几十号人在这里蹲点就不丢人现眼了?”

    被问候亲爹,点墨生的涵养也没有因而波动:“沈姑娘不遮不掩,若不是唱空城计,便是有后手与把握。我猜——莫非殷宗主也在这附近?”

    “行,我们宗主喜欢腰窄腿长脸蛋俊俏的,用来练功正为上乘。”沈骊兰斜睨了一眼,“有胆量就自己出去看看——掌柜,酒到底好了没?”

    掌柜揣着袖子正从账本移开视线,见到地上的头颅也面不改色,穷山恶水出刁民,他早见惯了这等事。还没等掌柜张口应声,便又一次被人扬声打断:“听闻紫袍银箭女神机一诺千金,喜爱豪赌,不知可敢与我赌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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